寧照聽了，像聽見要求母豬爬樹。
她一只手提著筆，一只手摸著微飽的肚子：“夫人說要讓我繡？”
若離和聞識一齊點頭，像是自動訂書機。
“不是吧！”她拿起了肚子上的手，摸了摸頭，挪了挪屁股，又看見若離的眼神。
正向寧照投來憐憫的目光。
“我會什么？”她一時有些慌張，轉念一想，這點兒屁事，能難道自己嗎？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我常常看見聞識刺繡的。怎么著也能繡幾只……菊……”
她頓時說不出話來，哪有繡菊的道理。
“哎，算了。你下去吧，回夫人說，我知道了。”
寧照想著，這事也不是什么難事呀，回頭好好伺候聞識，她一定會幫自己的。
若離仍不相信寧照，寧照待在歸元院中的日子，她又不是沒看到。繡個梅花，愣是成了草叢間的紅色毒蘑菇。
“夫人囑咐了，要讓婁夫人見著我們的誠意。斷不可讓聞識來繡。”
寧照見這若離對自己那是一百個不放心，站起身來，將她拉起，說道：“若離姐姐，你放二百五十個心吧。我們聞識一定能繡出心意滿滿的作品的。”
啊喲，說太快，容易吐真言啊。
若離瞅了一眼寧照，寧照趕忙糾正了錯。
※※※
若離走后，聞識高高興興地去旁邊的屋子里取布與針線。寧照趴在桌子上，望著外頭。
她忽然想到，小時候度過魯迅先生的一篇《閏土》，不由得念著：“他們都和我一樣……只看見院子里高墻上的四角的天空。”
聞識進來完全忽視了她萎靡不振的狀態，放好了布料便說道：“小姐打算繡些什么呢？”
“繡什么？”寧照嗡嗡的，像蚊子一樣吐出幾個字。
“繡……繡菊花啊。”寧照的眼睛一沉，繼續說道。
“繡菊花真的是再應景不過了呢？”寧照喃喃著，“朝飲木蘭之墮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誒~”聞識搖搖頭，眼中發著要帶領寧照進入“異世界”的光。
“菊花生于秋時，白菊有哀挽之意，是斷不能取的。雖說菊花象征久長，也是四君子，可若用梅蘭會更好。竹過于硬，婆家恐不喜歡。菊過于淡，聞識總是忍不住將它與尼姑想在一起，婁夫人可怕這兒媳婦當著當著就跑到尼姑庵里了。”聞識說道。
說到四君子，寧照前些時候才知曉，原來燕府那四位小姐，分別叫燕風梅、燕風蘭、燕風竹、燕風菊。
“哈哈哈。”寧照不禁笑了起來，“你這么說菊花，可它這么美麗花怎么活啊。”
聞識和燕夫人都喜愛菊花，莫非她們也有一顆歸隱的心？
她突然握住聞識的手，說道：“聞識，他日你若要去做尼姑，可千萬要早些與我打招呼，我可會舍不得呢。”
聞識有些震驚，接著發表了《菊的文化意義與現實作用》。
寧照聽著暈暈的，只覺得耳朵里頭突然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
秋風起，樹葉飛，雁兒歸去，寧照擺弄著布料于桌前。
左邊絹子上，繡著哪吒的風火輪，右邊的絹子上，繡著一只狼牙棒。
聞識在她邊上繡好了半只鴛鴦。
她看了看寧照繡的很起勁，看了看她繡了一上午繡出了什么玩意兒。
聞識拿起她右手邊的“狼牙棒”說道：“這是何物？”
寧照見聞識仔細端詳著自己的作品，心中有些歡喜，興奮地望著聞識。
“莫非是洗衣服用的木槌？”聞識皺了皺眉，咬著嘴唇，頗為疑惑。
寧照臉色一變，將聞識手中的絹子一把奪來，沒好氣地說道：“你才是木槌呢。”
聞識偷笑，又拿起另一只，仔細端詳起來。
寧照嘴角微微一笑，想到：這絹子是剛剛完成的，手藝比之前那副有所長進，這下她總該認出來了！
聞識想了一會兒，在腦中搜索著，忽而大聲說道：“奴婢知道了！小姐定是在繡著……三太子的風火輪！”
“噗~”寧照一把奪過聞識手中的絹子，沒好臉地說著：“你說的風火輪，明明是月亮！一輪明月照相思！”
寧照看看聞識竟然還在笑自己，說道：“你說的這啥……狼牙棒。明明是我手上的這根繡花針呢。”
說完，寧照拿起繡花針，在絹子上比了比。
聞識嗤的一笑，說道：“小姐，您繡明月，再怎么省線頭也得將這明月里頭繡著，這孤零零的，只繡那么個光環，實在讓人難以想到那空中皓月，倒是與三太子的風火輪……”
寧照惱羞成怒，打斷了聞識的話，說道：“小丫頭要是再亂說話，你可要把我逼成容嬤嬤了！”
聞識揮揮手，說道：“罷了罷了，和您這手待在一塊的，常是彈弓。若真有那日悟出了針線奧秘，聞識便甘心給小姐抄書。”
寧照哼了一聲，放下了布料。
※※※
二人半天不說話，食過午飯，寧照便渾身上下不爽，想要出去浪一浪。
“聞識，我們出去玩玩兒吧！”寧照忽而挽住聞識的手。
“小姐，這會兒您要是跑出去又有個三長兩短，拖了婚期，可就不好了。”聞識低著頭說道。
“嘿，天子腳下，我倒要看看哪里來的小賊，膽敢謀害本小姐。”
“姜小姐、絲絲公主、趙小姐……說近點，單憑那燕府里頭，可就有二小姐了。”
“切~”寧照拍了拍聞識的肩膀，起身揮揮手臂，伸展筋骨。
“人家才不稀罕嘞~”她走到院中，瞧著來來往往的婢女，又數著院中的螞蟻。
“也不知道婁宣這家伙現在在干什么。可真要難為他了，娶我這么一個才藝不精，脾氣還暴躁的老虎。”她喃喃著。
忽然聽見院門口有奴婢笑起來，寧照小心望去，原始三小姐燕風蘭院中的個別丫頭，趁著她們小姐午休時候，跑出來聊八卦。
寧照走了過去，貼在門邊，聽見了阿香的聲音：“小秋你可知道，齊國二皇子來了燕都。”
“當然啦，齊國二公子長得特別的俊，大家說，他是留在這里當質子的。”
“這我可不知道了，只是今日替小姐出門買些小東西時，有車隊經過，我抬頭一看，嘖嘖嘖，天下竟有如此美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