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降谷零尋著地址找到了湯姆的弟弟,約翰。在見到他本人的時候,降谷有些詫異,不過兩年,他竟然比照片上的自己老了太多太多,一點也不像個30出頭的人。
約翰坐在石板上,嘴里含著煙斗,滿臉的滄桑夾雜著一道又一道皺紋,給人一種飽經風霜的感覺。
“請問,你是約翰·史密斯嗎?”降谷零站在青瓦臺的下方,抬頭問道。
約翰一動也不動,深吸了一口又一口,裊裊白煙從鼻孔,嘴里緩緩吐出。
“你找我有事嗎?”約翰懶洋洋地回答。
“有些問題,想向您了解一下。”
“什么事情,說吧,反正我也閑得很?!奔s翰放下了煙斗,彈了彈,隨后放在了腳邊,兩只手就這么耷拉在腿上,一副很頹廢的樣子。
降谷零開門見山:“兩年前,你為什么要離開拜伯里?”
約翰沒怎么在意,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降谷一眼,緩緩開口:“還能有什么原因,就是不想待了唄!”
見他沒有說實話,降谷零只好開門見山:“兩年前,拜伯里發生了一名火災,死者只有母親,但是當時的報紙卻報道母女二人均葬身于火海,你知道真相,卻沒有指出這份報道的真假,為什么?”
誰知,話音剛落,約翰的臉色大變,他抓起煙斗,沒好臉色地擺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問錯人了!”說著,就要進屋去,不想再回應這個話題。
降谷零在他即將關上門之前抵住了門:“你親眼看見中村雪子的尸體抬出來,不,你就是把中村雪子的尸體抬出來的人之一,為什么要說謊?!”
他緊盯著約翰的眼神嚴肅而冷冽,看得約翰脊背發涼,不自覺吞了吞口水,但他還是否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再問我了!”
“拜托了,我一定要知道為什么,你也一定知道!”降谷零不愿松開手,“你忘記我了嗎?我是降谷,這一頭茶色的頭發,你還是沒認出我來嗎?”
約翰聽了他的話,細細回憶起來,臉色慘白:“你,你是小零?”
降谷零笑了,點點頭:“是,是我!”
“你,你不是死了嗎?!”約翰大驚失色,雙目圓睜,像是見到了不該見到的人。
降谷零心中一沉:“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我好端端活著,阿初和由紀子都在倫敦,我們都活得好好的!”
約翰沉默了,他盯著降谷零好久好久,久到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終于,他再次開口:“進來說話吧,小零?!?/p>
——
“報紙剛刊登出來的時候,我們這些個知道真相的人決定去報社質問一番,為什么要報虛假信息。報社的主編不堪重負,答應我們第二天會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這群人才放心地散去了。
“誰知,當天晚上教父就急忙召集大伙兒,說由紀子不見了,連同不見的,還有你們倆,所以我們猜測,是你們兩個又貪玩出去,還順便帶走了由紀子。那天晚上大家找了一夜,也沒能找到你們仨。就在我們打算去報警的時候,鎮里來了不速之客?!?/p>
“你知道他們是誰嗎?”降谷問道。
約翰搖搖頭:“不認識,沒有說姓名。不過倒是有一個女的,因為兩個眼睛的瞳孔不一樣,所以印象比較深刻。”
“什么!”降谷大驚,臉色煞白,“難道,其他兩個人分別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是啊!”約翰點頭,驚訝地看著降谷,“小零,你也知道?!”
“我,我和阿初在離開的路上遇到了他們三個,就是他們幫助我們回到倫敦的?!?/p>
約翰聽了靜默了一會兒,但表情卻不再驚訝。
“他們,算是好人吧?!焙靡粫?,約翰才徐徐開口,“但同時,也是壞人?!?/p>
“為什么這樣說?”
“當時找不到由紀子,即使我們都知道實情,也無法證明由紀子的確還活著,這樣就給報社鉆了空子,他們堅決不收回已經發出去的報紙,也堅決不愿意更改報紙的內容。雙方各執己見,誰也不讓誰。最后,報社報了警,說我們干擾公務。我們沒有證據,自然處于劣勢,警察打算帶我們去警局的時候,是那三個人幫我們解的圍。
“他們出示了證件,好像也是警察,是哪的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他們遣走了警察,但是……“
約翰頓了頓,看了降谷零一眼。
他問道:“但是什么?”
“他們要求我們,離開拜伯里。”
降谷零倒吸一口涼氣:“你們就這樣,答應了?”
約翰搖頭:“當然沒有,拜伯里是我土生土長的地方,怎么可能就這樣輕易離開,更何況,他們三個外人,又有什么資格讓我們離開?!
“我們一致的不同意,然后,他們只是笑笑,沒有說話。尤其是一直跟在另兩個人身后,一句話也沒說過的女人,她一笑,總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
“他們沒在堅持要求,我們也沒當回事,那晚就該回去的回去,該找人的找人。誰知,半夜的時候,我睡得正香,有個人卻把我拍醒了。我剛想開口罵他,可立馬就閉上了嘴。他手里拿著一把槍,正對著我的額頭。我看清了他,正是白天幫我們解了圍又要求我們離開的小伙子。
“他說:‘給你一周的期限,離開拜伯里,不然,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我大氣不敢出一個,退嚇得直哆嗦,你想啊,我晚上睡覺門鎖的很嚴實,怎么那個人就輕易進來了呢?我當時真的是嚇壞了,覺得他隨時都能要了我的性命。但我還是沒有立刻答應。
“誰知他又說:‘你可知道那個女嬰還有那兩個男孩去了哪里?’我還沒回答他就扔給了我幾張照片,我拿起來一看,兩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那照片上,是你,阿初還有由紀子的尸體??!血淋淋的一片,我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p>
約翰越說越激動,神情也隨著回憶不斷發生變化,尤其是回憶到剛才的畫面,悲慟,恐懼一覽無余。
“我離開拜伯里的時候,他們給了我一筆錢,足夠我的一個安靜的地方過下半輩子,但條件就是:永遠不能再回拜伯里,也不能告訴任何想要詢問當年火災真相的人。”約翰抽完了煙,深深地嘆了口氣,“沒想到啊,你們還好好活著,活著就好?!?/p>
降谷死死地咬著下唇,默不作聲,他甚至都能想象到當時的畫面。拜伯里一向民風淳樸,哪里見過血淋淋的尸體?又何曾受到過威脅?可是,兩年前,他們都遭受到了,也難怪,他們會被那三人成為威脅。
他能做些什么呢?他只能選擇道歉,由衷的道歉:“對不起,我們擅自帶著由紀子離開了,還給你們添了麻煩?!?/p>
約翰拍了拍他的肩:“傻孩子,道什么歉呢!我們也沒什么損失,只是離開了故鄉,但都還活的好好的。”
他不說話了,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聽完約翰的講述,降谷心里愈發不自在,有些壓抑。
約翰又點起了煙斗,緩緩地抽了起來:由紀子還好吧?”
“嗯,她很好。”
“唉……”約翰嘆了口氣,“真是個可憐的孩子。母親去世了,父親也失蹤了。唉……“他又深深地嘆了口氣。
“唉?”降谷零愕然,“您還見過由紀子的父親?”
“是??!很年輕的小伙,比雪子小個十來歲吧!”約翰點頭,“雪子來到拜伯里的時候,已經快要生了,隔不了兩天就能見到夫妻倆慢悠悠的散步,他倆感情還真是好啊。不過當時鄰居家的主婦們聚在一起的時候,都在說雪子的丈夫那么年輕,指不定哪一天就和年輕的姑娘們私奔了,雪子聽到的時候,也只是笑笑。
“還記得雪子生小由紀子的時候難產,她丈夫就連夜把她送到了倫敦去。好在母女平安。不過世事難料,誰知道呢,發生了這樣的天災。不過當時我們也奇怪的,事發前一周鄰居還聽到父親出門說要去倫敦,誰知事發后,直到我們離開前,都再也沒有見過孩子的父親。還真的是奇怪唉?!凹s翰抽著煙,低聲自語。
但降谷卻能猜得出,她的父親為什么沒有出現。
畢竟,他殺了自己的妻女不是么?!
如果那三個人想殺由紀子,那么他、阿初還有由紀子就不會活著回到倫敦。如約翰所說,那三人,算是好人,他們想要保護由紀子,確切的說,想要讓由紀子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不被他人所知,甚至不惜威脅小鎮的人,讓目擊者永遠地離開。但同時,他們也是壞人,因為他們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降谷零仍然記得在火災現場聽到的那個女人說的話,她知道報社會刊登母女二人已死的消息,可是報社的主編也是知道真相的人。
那么事實只有一個,那晚,他無意間聽到在對話的男人和女人,以及后來來到拜伯里小鎮的那三人,是同一伙人。更有可能的是,那晚的女人,和他見到的那個知性女人是同一人,兩個人的音色很像。
那個女人是主謀,男人和雙色瞳仁的女人受她指使,去威脅并要求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離開拜伯里,包括那個主編,他應該是第一個被威脅的,所以,才報道了假信息。
但讓降谷零疑惑的是,如果他的猜測都是真的,那么為何那個女人要保護由紀子,她和由紀子的父親明明是一起的,卻暗地里保護由紀子不讓父親發現。
這是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