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后悔過嗎?”
“后悔什么?”
“后悔過去,后悔即將面對的未來。”
——
降谷零以為,十四年的點點滴滴,他會說很久,卻沒想到,兩個人的咖啡還沒續杯過,故事就這樣結尾了。
或許有些故事,不需要去闡述,這些故事下發生的意義,想來琴酒此次前面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這個。
也許,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女兒,過去的生活如何,在哪里,和誰在一起。
十四年來的風風雨雨,過去那個叫做中村由紀子的女孩,孤獨與否,寂寞與否,害怕與否,事到如今,再也沒有敘述的意義了。
這世上叫做中村由紀子的人或許還有很多,但是降谷零和琴酒都知道的中村由紀子,自始至終,都沒有在戶口上存在過。
咖啡的味道如何,琴酒再也無心品嘗,早就喝膩了的苦澀,如今再喝一口,味道也不會改變。就像今天,他獨身一人來見降谷零,想要從他的身上或多或少地了解一些關于由紀子的事情,其實,本身,沒有太大的意義。
一個下午,就這樣逝去了,一整個下午,都是降谷零在說,他在聽,從未打斷過一次,直到最后,故事講完了。
琴酒點燃了一支煙,垂著眼起身,轉身的一剎那,他停在原地,頭微微向后傾斜,但是并沒有看降谷零一眼。
“下一次,我不會再放過你。”
降谷零沒說話,但是拳頭握緊了。
琴酒轉身,離開。也許是那一襲黑衣,又也許是他那銀色的頭發太過于顯眼,離開的時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降谷零注視著琴酒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下一次,我不會再輸了。”
某處。
琴酒一個人坐在車里,含著煙,靜靜地看著一份文件。
文件上,是最開始的時候,那個名為中村艾米莉,代號為撒旦的MI6特工,原本是沒有照片的。
但是這一份,不知何時,竟有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面無表情,本該是好奇的年紀,卻沒有一絲好奇的目光。
黑色的頭發也盤了起來,整個人看上去干練額許多,但是這個樣子,不像他熟悉的雪子。
琴酒默默無言,撕碎了手中的文件,連同照片一起,細碎的紙片扔出窗外,隨風而逝。
引擎發動,車子離開了,只留下那一些紙片,隨風搖曳,隨風漂泊。
——
東京羽田國際機場。
偌大的機場,行人行色匆匆。布蘭一個人推著行李箱,靠在柱子前,帽檐拉低了,整個人都耷拉著。
今日是離開的日子,MI6下達了最后的命令,明日趕不到,大概他的父親,就要五花大綁帶他回去了吧!
字里行間都是責怪的語氣。
“為了一個女人成為這個樣子,你不配是我們克林頓家的人。”
瓊恩·克林頓,他的父親,憤怒的話還回旋在耳邊。
呵呵,他笑了,他說:“Idon'tcare(我不在乎)”然后就掛了電話,任憑鈴聲一次又一次響起,布蘭再也沒有接起過。
只是讓酒店代為訂了今日的機票,本來,也不想呆了,這個他曾經陌生的地方,如今,他依舊陌生。
耳邊響起了廣播的聲音,布蘭聽到了自己的航班,在甜美的女音中,緩緩流淌。他拖著行李箱,開始安檢。
“Bran!”
驀地就睜大了雙眼,布蘭呆呆地停在原地,卻不敢回頭。如果,不是叫他呢?
但同時,也不敢挪開腳步半分。如果,就是她呢?
或喜或悲,一念之間,一瞬之間。
布蘭再次挪動了腳步。
“Bran,wait!”
終于,當再一次的聲音傳來,布蘭終于堅定了心中的那份猜想,再一次停下了腳步。轉身,笑臉相迎。
撒旦走的極快。雖然故意穿了大一號的衣服,但是紗布和外套之間的摩擦,令她很不舒服,子彈距離心臟的位置很近,所以一旦走的快了些,傷口的位置疼痛了,心臟也痛。
不過最氣的當然是手術后,她醒來的時候,執刀的醫生看著她的眼神,色瞇瞇的。
當然更氣的則是,布蘭的不告而別。
本來想問問他要不要明天一起回國,結果電話一直不通,打到酒店詢問,才知道,他竟然一聲不吭地退了房,來了機場。
講真,撒旦是比較生氣的,那一刻心里一股氣上不來下不去,還好自己那通電話及時,不然,她都不知道能不能趕得上見他一面。
不告而別,不就是為了逃避,若是她后一天回國,怕是也見不到他一次。
一剎那,她突然發現自己走向布蘭的每一步,都是心痛至極的。當那一抹笑容展現在她的面前,她恰好離他最恰當的位置,
好痛,心臟的位置,好痛。
“為什么?”她問他。
他笑而不語,她咬唇不放。
靜默時刻。
當廣播聲再一次響起的時候,布蘭挪動了腳步,對她說:“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這一次,撒旦沒有說話。
“さよなら。(代表長時間不會再見面,也可意為:永別。)”
他轉身,沒有看到她緊緊咬著的嘴唇滲出了血,亦沒有看見她欲要挪動卻最終還是停下的腳步。
自從上次由紀子突然出現,讓主動變為被動的時候,她就隱隱不安了;當第二次,由紀子再一次主動出現的時候,撒旦她,終于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她不能挪動腳步,她只能停在原地。
或許,她就不應該,追到機場來。這個錯誤而又荒唐的沖動,這個決定。
好痛,心臟的位置,真的好痛。
——
撒旦地下了頭,此時臉上的表情是不是悲傷,無從得知,看不到回頭的背影,越來越遠,看不見身影,已經遠離了視線。
這一切告訴她,可以走了。
可是卻,怎么也移不開腳步,向后退了,但還是回到了原處。
布蘭認為,自己輸了,輸得太徹底,所以,他不在乎再一次輸了。
當他猛然轉身,撥開人群沖到撒旦的面前,狠狠地抱住她的那一刻,他就覺得,果然,他不在乎這次輸得有多慘。
一、二、三。在心里數著即將被推開的時間,布蘭想,也許推開之后,還會有一巴掌。
嗯,千年不變的定律。
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
布蘭自己也感覺到了異常,似乎這三秒鐘,過得很慢很慢。等到他終于意識到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時間已經過了那么久。
周圍的行人路過,時不時還會看著他們,眼里,都是笑意,有的甚至,驚嘆著捂住了嘴,但眼里,是無盡的羨慕。
布蘭更加抱緊了些,才確認,這一切都是真的,撒旦這一次,沒有推開他;她不僅沒有推開他,反而回應了他,他能感受到,背后傳來,她手心的溫度。
好小的一雙手,和她的性格一點兒也不像。
“對不起……布蘭。”
突如其來的幸福,就這樣,被這么一句,沖的煙消云散。
原來這,并不是幸福。
低頭看見她眼眶里打轉的淚水,布蘭知道這是她不愿意妥協的倔強。
最后一次,這是最后一次,以后,布蘭·克林頓絕對不會再歲中村艾米莉說,他喜歡她。
他問她:“如果你不是特工,我也不是,會不會,我們之間就有機會?”
她抬頭,她說:“沒有如果,布蘭。
“但是,如果有如果,希望來世可以遇見你。
“那個時候,你不是特工,我亦不是。”
他問:“所以,這一生,是我遲到了嗎?”
她說:“不,你沒有遲到,只是,你和我是兩條平行線,我們無法相交。”
布蘭動了動嘴唇還想說些什么,撒旦只在瞬間意會。
她說:“即使是非歐幾何,我們也不可能。”
然后,她轉身離開,這一次,停在原地的,是他。
布蘭怔怔地留在原地,留給他的只有撒旦的背影,烏黑的秀發傾瀉而下,隨風舞動,他出了神,末了,他竟噗嗤一聲笑了。
笑著笑著,眼眶卻紅了。
你怎么就知曉,我想說的是非歐幾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