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月第二日一大早醒來,發現若蕭還在熟睡,回想了昨夜的情形,江旻銳好像在給若蕭講故事,而自己好像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睡著了!
淺月心里極為忐忑不安,心想自己怎么這么不給江旻銳面子,居然睡著了,算了,待會兒還是問問若蕭昨晚自己睡著后發生了什么吧。
于是,淺月惴惴不安地下床,為若蕭準備早膳去了。
“娘親做的粥真好喝,比她們做的好喝多了?!比羰捲诤韧暌淮笸胫嗪罂滟澋?。
“是嗎,好喝你就多喝點啊?!睖\月打著哈哈,心中還盤算著如何問起。
在若蕭準備開始喝第二碗時,淺月終于開口:“若蕭,昨晚父王給你講的故事好聽嗎?”
“好聽啊。娘親不也聽了嗎?哦,不對,娘親后來睡著了?!比羰捄敛谎陲?。
原來連若蕭都知道自己睡著了,淺月心里頓時涼了不少,趕緊解釋道:“娘親不是因為父王講的故事不好聽睡著的,只是娘親昨日實在是太累了,所以,若蕭一定要和父王解釋解釋,好嗎?”
“若蕭知道,父王也知道?!比羰捇卮?。
江旻銳知道?淺月倒是十分好奇:“那父王是如何說的?”
“父王說,娘親睡著的樣子很可愛。”
淺月,卒。
淺月飄飄忽忽地回到棲雪閣,心里一直在想若蕭方才說的自己睡著的樣子很可愛。不過怎么想,淺月都覺得不真實,可若蕭一個小娃娃也不像是會說謊的樣子。
接下來幾日,淺月幾次遇到江旻銳,江旻銳都沒有什么異常的反應,淺月這才覺得若蕭一定是在玩弄整蠱自己,便把這件事拋在身后,恢復了往日正常的生活。
這一日,淺月閑逛到前庭,遠遠看見江旻銳身著便服,便急沖沖地跑過去擋在江旻銳面前,挑眉一問:“王爺這是要去哪?”
江旻銳抬手將淺月擋在自己身前的雙手按下,并將她挪到一旁,可淺月不依不撓,仍執著地擋在江旻銳前面。
江旻銳無奈地看著這個才過門幾月、比自己小九歲的王妃,心想小丫頭整天在府中學這兒學那兒,大約也是憋壞了,便問她:“本王要出府辦事,你可要隨本王一起?”
“王爺要帶我出府?”淺月驚喜叫道,“太好了!我終于可以出府了!”
淺月的叫喊聲引來路過下人的目光,江旻銳覺得臉上掛不住,捂嘴輕咳了兩聲。
“那我們快走吧!”淺月拉起江旻銳的手就準備沖出去,卻被江旻銳一把拉了回來。
“難不成你想穿成這樣出去?”江旻銳戲謔道。
“難不成還要穿成哪樣?”淺月反問道,順便看了看自己的穿著打扮——頭盤飛天髻簪著鑲寶雙蝶鎏金銀簪,身著粉紅碧霞羅,逶迤拖地乳白煙沙裙。有何不妥嗎?
這一下江旻銳嗆得不輕,雖然有些后悔要帶她出去,但仍然和顏悅色,他摸了摸淺月的頭,笑著對她說:“乖,回屋換身便服再出來,我在這里等你?!?/p>
淺月不滿地打掉江旻銳的手,蹦蹦跳跳地跑向棲雪閣,剛跑幾步,又回過頭來,對著江旻銳嗤聲道:“我又不是若蕭,干嘛總把我當小孩子!”
江旻銳哭笑不得,看著淺月歡快離去的背影失神,心中漾起異樣的感覺。
淺月回棲雪閣換了一套鵝黃色的襦裙,垂掛髻搭在耳邊,兩邊分別系著淺紫色的發帶,帶著梨黃色小碎花。江旻銳不禁覺得這樣才是淺月這個年紀應有的樣貌。
江旻銳帶著活蹦亂跳的淺月出了門,原想著視察民情,可沒想到顧淺月這個沒見過世面的瘋丫頭,一到街上便橫沖直撞起來,東邊瞧瞧,西邊看看,任憑他如何說教都不聽。淺月自嫁入穆王府后,似乎還沒有在皇城中逛過,也罷,就當陪陪這丫頭吧,如此倒也耽誤不了自己的正事。
“我說你······”江旻銳側過頭,卻發現淺月已沒了蹤影。他看向孟璽,孟璽也聳肩表示不知道,他一心想著王爺會看著王妃,便沒有多么注意。
“愣著干嘛?快找人!”江旻銳呵斥道。
于是兩個人急忙回過頭尋找淺月。此刻的江旻銳心里是又惱火又著急,心想淺月在這里人生地不熟,怕是走丟就不好了。就在這時,一抹突兀的鵝黃色映入江旻銳眼簾,他走近一看,果然是淺月。
江旻銳走到淺月身后,只是因為淺月一直注視著自己眼前的東西,絲毫沒有發現江旻銳已在自己身后。于是江旻銳將她拉轉身來,那一刻,江旻銳似乎看到淺月眼里閃著淚花,淺月極力想去掩飾,江旻銳也順水推舟假裝沒看見。
他強壓住心中的怒火,聲音低沉:“帶你出來一趟你就亂跑,你找的到路回去嗎,嗯?我都跟你說了很多遍了要跟著我!你要是走丟了怎么辦!”
淺月低著頭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不一會兒,她又抬起頭看著江旻銳,指了指身旁的東西,聲音低低的:“我想買這個,可是我身上沒有帶銀兩······你可以給我買這個嗎?”
江旻銳順著淺月手指的方向看去,原來她剛才一直看著的東西是糖人。他向孟璽示意,孟璽立刻走上前付了錢。
拿到糖人的淺月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江旻銳一臉無奈,不知該說什么,于是便說:“本王餓了,去吃點東西?!闭f完便徑直走向得意樓。孟璽這次可不敢再大意,對著心不在焉的淺月說道:“夫人,快請吧?!敝钡綔\月跟上江旻銳的步伐才松了口氣。
到了得意樓,進了雅閣,孟璽借口肚子不舒服去了茅廁,獨留江旻銳和淺月兩人。淺月轉著手中的糖人出神,江旻銳一邊喝著小酒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剛才······是在哭嗎?”
“王爺難道沒有見過女孩子哭嗎?”淺月并沒有抬頭看江旻銳。
江旻銳再一次被淺月嗆到,他不再開口,只是一點點的喝酒,心中卻是怒火難消,虧他剛才還那么擔心她出事。
淺月終于不再盯著糖人,而是一把搶過江旻銳手中的酒壺,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然后一口喝下去。整個動作之迅猛,連江旻銳都不免一驚,瞪大了眼睛看著淺月。
果真,一杯酒剛過喉嚨,淺月就被嗆著咳了起來,連眼淚都咳出來了。而江旻銳卻在一旁笑了起來。
“我的祖母最喜歡糖人了?!睖\月開口,江旻銳不自覺停下手中倒酒的動作。
“她是祖父此生最愛,可她身份低微,一生都沒能落下個名分,生前受盡欺凌,死后也只能葬身云清湖,她有祖父所有的愛又如何,到頭來又得到些什么?祖父再愛她,到頭來除了愛什么也給不了她。祖母最疼我,可是我卻看著她······死在了我面前。”
淺月無法再講下去,她抹抹眼淚,然后看著江旻銳的眼睛,問他:“江旻銳,以你的脾性,應該早去查過,應該知道我是個怎么樣的一個人了吧?”
江旻銳自顧自地喝酒,不答,也并未在意她方才喚了他的名字。
未得到江旻銳的回應,淺月收回目光,又灌了自己一杯酒,手肘支在桌上撐著自己的頭,看著桌上的青花酒壺,借著漸漸上頭的酒勁,自嘲道:“你也真敢,真敢娶我。”
“這是何意?”江旻銳終于開口。
“你派人去江州打聽顧家大小姐時,難道沒人說過,顧家大小姐顧淺月命中帶煞,注定孤生終老嗎?”
說完,再次盯著江旻銳,再次一杯酒下肚,再次笑著紅了眼眶。
那是她心里永遠的傷痛,此時此刻借著酒勁吐露出來,雖然心痛,可心中卻也是輕松了不少。瞞到最后又能怎樣呢?只會惹更多人起疑,令自己更為心如刀絞,倒不如說出來,任憑他人如何指指點點,她早就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