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月不知燕月為何會突然如此反感方憶嵐讓她照顧她的話,只是想著大約是引起了她那養(yǎng)女的敏感神經(jīng),不再多言,只直視著前方的綠池,因而并未看到燕月眼中的異樣,以及看向她眼里的一絲敵意。
“我們不能認(rèn)姐妹的,”燕月緩緩嘆了口氣,“認(rèn)了姐妹,很多事反而不好去做了。”
穆王府不比晉王府,江旻鐸的府里還有一位側(cè)妃、兩位良娣、一位良媛以及三四個侍妾,而整個穆王府就只淺月一個王妃而已,她自然不懂這究竟有多少的勾心斗角在里面,因而也并不懂燕月此話究竟是何意。
蒙青急急忙忙地跑來,說圣駕已經(jīng)在山腳了,淺月和燕月聽聞也趕忙趕去行宮門前,只見四王都在門前候著了。
衛(wèi)王江旻鎮(zhèn)不僅帶了王妃柳舒姝來,身旁還站著一異族長相的美人。淺月走到江旻銳身后站著,一旁的楚葭見她還在時不時盯著那美人看,便走上前去在淺月耳邊附道:“那是衛(wèi)王的側(cè)妃木娜爾。”
木娜爾?可不像是漢人的名,倒像是草原人的名。衛(wèi)王也真是好福氣,不僅王妃是皇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連側(cè)妃也是美得風(fēng)華絕代。
淺月的眼仍是時不時瞟向木娜爾,卻被木娜爾逮了個正著。木娜爾沖她笑笑,令淺月覺得甚是親昵。
圣上的儀駕已至跟前,眾人皆跟著行禮,江季桓倒是不緊不慢,“都起來吧,舟車勞頓也都累了,都會各自的住所歇著吧。”
不過這話自然是對一眾女眷說的,四王可沒這個機(jī)會歇息,此行雖是避暑,可政事也不能落下,只能跟著江季桓去了行宮正殿。
薛文竺也著實(shí)累著了,免了她們跟著,自己就回了常住的水榭瀟湘去,兩位娘娘也沒了什么興致,也便各自回了住所。
淺月從江旻銳處得知他們住在泠玉小筑,正欲找個宮人帶路,楚葭聽聞后道她的鏡月自賞離泠玉小筑近,便帶著她去了。
淺月牽著若蕭一路上都聽她講著她這幾日在宮里的日常起居,楚葭怎么也插不進(jìn)嘴,借著一對鴛鴦吸引去了若蕭的注意力,趕緊對淺月道:“你方才怎么老是看著木娜爾?”
“怎么了?”淺月不解。
“也沒怎么,”楚葭躑躅了半晌,終是猶豫不決道:“只是她是草原人,終究是與咱們漢人不同的,還是別與她太親近的好。”
淺月半信半疑,終究還是應(yīng)了一聲。
不過白日里可真是不能說人的,淺月方才應(yīng)下楚葭的話,就看見木娜爾從遠(yuǎn)處曲橋上徐徐走來。
“二位王妃在此做什么呢?”木娜爾聲音婉轉(zhuǎn),余音繞梁。
楚葭并沒有搭理她,淺月卻對她充滿了好感,“也沒做什么,我找不著路,秦王妃正預(yù)備帶我去泠玉小筑呢。”
“正好臣妾住的倚竹流螢也不遠(yuǎn),不如與王妃同路如何。”木娜爾盛情邀請著,淺月見她如此熱情也不忍拒絕,待若蕭看夠了鴛鴦后便一路同行朝泠玉小筑而去。
泠玉小筑位于整個行宮的東南方向,因臨近行宮中引自山間泉水而成的溪流得名。行宮的東南角有泠玉小筑、鏡月自賞、倚竹流螢、岸芷汀蘭等幾處住所,可唯獨(dú)泠玉小筑依山傍水,算得上是整個行宮最為清涼之處。
“聽我家王爺說,穆王爺因著王妃怕熱,特意向皇上請意,讓王妃住泠玉小筑呢。想必圣上也是疼王妃的,還真準(zhǔn)了,這等福氣我們可真是羨慕不來呢。”木娜爾三言兩語,盡是羨慕之意。
淺月淺笑,邀請木娜爾進(jìn)屋坐坐。可木娜爾也是會察言觀色之人,早就見一旁的楚葭面色不愈,也便不壞了她的心情,“不了,倚竹流螢里還有許多事兒等著臣妾回去安排,就不在穆王妃這兒多留了,晚些時候再來找穆王妃說說話。”話畢,朝淺月和楚葭行了行禮,搖曳生姿般離去。
淺月含著笑送走了木娜爾,卻惹得一旁的楚葭更為生氣,“你根本就沒將我方才的話聽進(jìn)去。”
淺月“嘿嘿”笑了兩聲,頗有些感到抱歉,不過,“我見著木娜爾側(cè)妃挺親切的,就想同她多說幾句話。”
楚葭“哼”了一聲,不肯在此多留片刻,轉(zhuǎn)身就走了,留下淺月在原地摸不著頭腦。
江季桓那邊來了人通報,說留諸王在枕香出云用午膳,讓幾位王妃不必等著了。淺月也便用完午膳就上榻歇著了。
泠玉小筑的確清涼,比起在府中用冰送著涼氣還要涼爽些。淺月心里也舒坦不再煩躁,片刻便睡著了。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待她醒來時,只見松韻候在床邊,似有話要對她講一般。
淺月起身,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問道:“有事?”
松韻忙著為淺月穿上繡鞋,“衛(wèi)王側(cè)妃未時一刻來向王妃請安,奴婢已經(jīng)回了王妃在午睡,可側(cè)妃說她就在此候著王妃起身。奴婢也不敢擾了王妃午睡,也便只能讓人在外邊好好伺候著側(cè)妃。”
淺月“嗯”了一聲,不緊不慢地披了件月色云紋煙羅紗出去,只見木娜爾身著一身素色絹紗金絲繡百花羅裙,外罩柳黃色撒花煙羅衫,頭綰云髻,髻上僅戴了一枚碧玉金步搖和幾朵珠花,低眉垂眸,安靜地坐在梨花椅上,時不時扇著手中的泥金絲薄紗菱扇。雖是草原女兒,穿起漢裝來卻是絲毫不輸漢人女子,反倒另有一番令人說不清道不明的美。
“讓側(cè)妃久等了。”淺月?lián)u著手中的玉竹柄花草紋白紗緙絲團(tuán)扇打簾出去,對木娜爾客套道。
木娜爾見淺月從側(cè)廂出來,趕緊起身,“不打緊的,臣妾就想著要來找穆王妃說話了,不想?yún)s擾了王妃歇息,是臣妾的不是。”
“無妨,我也是睡過頭了。”淺月喝了口梅音端來的祁門紅茶,“不知側(cè)妃來找我所為何事?”
“嗐,您瞧我,光想著和王妃客套了,不想王妃也是性子直率之人,真是有股子我們草原兒女的氣質(zhì)。”木娜爾笑道。
“想必穆王妃已從秦王妃那兒知道了臣妾的名字,只是臣妾還是想要親口告知王妃,并且來向初見的王妃行行禮罷了。”木娜爾說罷起身,對淺月行了個命婦之禮,“臣妾烏珠穆沁?木娜爾拜見穆王妃。”
淺月還未反應(yīng)過來,木娜爾卻是已經(jīng)行完了禮,坐回了梨花椅上,“王妃聽臣妾這名想必也知道,臣妾并不是漢人,而是蒙古人。臣妾也知道秦王妃不太喜歡臣妾,可臣妾見著穆王妃卻是頗有眼緣,就想著要來和王妃多說幾句話。”
淺月一直不語,就聽木娜爾在一旁自顧自地說著,“在行宮門前恭迎圣駕時,臣妾就見著王妃的模樣頗像咱們草原人,還想著莫不是遇上故人了。可如今近眼瞧著王妃瞧久了,卻又覺著不太像了,還是更像江南的小女兒些。”說罷,抬袖掩嘴輕聲笑了笑
原來是為了這事兒,淺月放下手中的梨花瓷盞,“看來是我讓側(cè)妃失望了。”
兩人皆笑笑,談笑間進(jìn)來一內(nèi)侍,對木娜爾說衛(wèi)王正尋她,倚竹流螢離圣上處理政事的枕香出云近些,想必江旻銳也該回來了。木娜爾起身告退,臨走前還對淺月道:“臣妾雖為側(cè)妃,可王妃若是有用得上臣妾的地方,臣妾也定會盡力而為。”
淺月并未應(yīng)下,在門前送走了木娜爾便在此處等著江旻銳回來。
總覺得木娜爾太過于熱情了些,就因她將她認(rèn)錯成了故人么?淺月靠在門邊,不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