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動，燭火搖曳，元誠閉著眼睛靠在床頭上，似是睡著了。沈明裳擺手讓景笙、流蘇出去，自己輕手輕腳朝床邊走去。

燭光柔和了他容顏，沈明裳不由看癡，伸手撫摸他臉頰。看著身邊熟悉的人、熟悉的物，她都能清楚地分清前世今生，唯獨面對元誠，不經意間就會忘記今夕是何夕。

纖纖素手就要落在元誠臉上，閉著眼的人忽然睜開眸子，黑亮的眼眸里映出她的身影，沈明裳怔愣，雙手僵在原處。

“我——”沈明裳張口說了一個“我”字，沒話兒了。難道要對元誠說，她不是故意的……哦，她還真就是故意的、有意的、特意的想對他做壞事兒。

“呵呵！”元誠輕笑出聲，“王妃想做什么？”

沈明裳撇了撇嘴，剛想解釋，但轉念一想，他們已是夫妻，有點親密的舉動不過分吧！

應該是……不過分的！

沈明裳莞爾一笑，在元誠錯愕的目光下，雙手落在他臉上，輕輕描摹他的容顏。這眼、這唇、還有這鼻子，沈明裳眼底溢滿深情，輕聲呢喃，“真好！”此刻的他，有呼吸有溫度，能說能笑，不再是冰冷尸體。

元誠沉下臉，捉住沈明裳手腕，問：“沈明裳，你將本王當成了誰？”

是了，現在的她于他而言，只是陌生人，盡管他們已經成親。沈明裳苦笑，從沒覺得這般無力過，她控制不住對元誠的感情，又沒辦法解釋她的情從何而來。

難道，要告訴元誠，她死了，又活了，回到了六年前。

會被當成瘋子吧，這樣離奇的事兒，要不是發生在她身上，沈明裳是不會相信的。前世種種，她會對他坦誠，但不是現在。

沈明裳眨了眨眼睛，保持沉默。她這般態度，落在元誠眼里，似是默認。

元誠眸光暗了一下，放開沈明裳，起身離開。今夜，他本沒打算留下，會因沈明裳一番話留下，已是違背了心意。現在知沈明裳心有所屬、情有所鐘，他如何還能留下。橫豎他這副身子耽擱不了她多少時日，以后，求父皇讓她改嫁便是。

見他又要走，沈明裳猛地從后面擁抱他，柔軟的雙臂纏在他腰間，悶聲道：“沒有誰，一直都是你。”沈明裳一顆冰冷的心，是被你暖熱的，除了你，還能愛誰。

元誠知道，沈明裳又哭了，短短時間里，他又一次惹她落淚。

沐浴后，兩人只穿了舒適中衣，這般緊緊擁在一起，元誠能感受到沈明裳的柔軟。嗯，元誠沒有女人，但該知道的東西還是知道的。那柔軟的感覺，讓元誠很是無措，不敢亂動。

沈明裳貪婪地嗅著元誠身上的味道，完全沒意識到他的尷尬。沈明裳也不管自己的舉動如何大膽，她只想留下元誠，說到底，她還是在害怕。

“不要走，好不好？”沈明裳話里帶了一絲哀求。

元誠嘆氣，沒辦法拒絕她，“時候不早了，安歇吧，明兒一早還要去宮里謝恩。”元誠扯開沈明裳環在他腰間的手，轉過身拉著她走到床邊。

沈明裳腦子有些懵，直到躺在床上才意識到發生了什么，然后騰地坐了起來，呆呆看著元誠，“你——我——”不是要離開嗎，怎么一眨眼就躺在床上了，沈明裳只覺腦子不夠用，跟不上元誠的心思。

元誠閉著眸子平躺在床上，解釋，“我只是不想王妃明天頂著一雙兔子眼見人。”以前都沒發現他這么容易心軟，元誠在心里“嘖”了一聲，臉上什么都看不出。

沈明裳高興地捂住嘴巴，怕自己大哭大笑，惹他笑話。驚喜來的太突然，一顆心被填地滿滿的，沈明裳在心底吶喊，老天爺還是眷顧她的。天知道元誠對不在意的人和事有多無情，現在能對她心軟，真是一個好現象。

好像又想哭了，沈明裳眨巴著眼睛。

“再哭下去，明天就真的沒法見人了。”元誠睜開眼，看向她。

沈明裳胡亂抹了抹眼睛，麻溜地躺下，“王爺放心便是，妾身明天定能美美的出門見人。”說完閉上眼睛睡覺。沈明裳臉上還算淡定，心里卻樂開了花，原來元誠見不得她落淚，以后可以用眼淚讓他心軟，真是太好了。

說來，她以前怎么沒發現元誠有這“弱點”。沈明裳回想他們從前的日子，那時候，她的性子遠比現在清冷，在元誠面前也是不服輸、不服軟的樣子，幾乎沒掉過眼淚。似乎，只有他永遠離開她的那個晚上，她才在他面前哭了……

沈明裳的呼吸漸漸平緩，已然睡著，元誠低聲道：“這般容易入睡，想來是累極了，也不知道你哪來的精力折騰自己。”說罷，合上眸子。

龍鳳喜燭徹夜不熄，不時發出輕微的“滋滋”聲。

屋外，明月高懸，灑落一地清輝。

身邊多了一人，元誠以為會睡不著，事實證明，他睡得很香，要不是半夜被人纏住，他會睡得更香。

沈明裳不知何時鉆進他的被子里，而屬于她的錦被，孤零零躺在一邊。若只是這樣，元誠也就忍了，被子分她一半就是，偏偏沈明裳不老實，手腳并用纏在他身上。看清自個的處境，元誠額上青筋凸起，像是在極力忍受什么。

元誠抬頭揉了揉太陽穴，將沈明裳從身上扒拉開，安置在里側，順手將自己的被子分她一半。夜里寒涼，被沈明裳“拋棄”的被子，已是冰涼一片。

做完這些事，元誠沒了睡意，閉著眼睛開始想事情。

沈明裳，他的王妃，似乎有故事。

元誠想著事兒，忽然意識到身側之人不對勁，立即坐了起來。睜眼看去，只見沈明裳額角溢出香汗，眼角沾著淚水，臉上滿是痛苦之色，似在經歷著什么可怕的事。

“醒醒——醒醒——”元誠拍打沈明裳臉頰，想要叫醒她。

突然，沈明裳的臉色更遭了，整個人不安的抽搐起來，元誠一看，哪能不明白她這是陷入夢魘之中。也不知她夢到了什么，竟是這般痛苦，元誠雙手落在沈明裳肩上，用力搖晃她，“只是夢而已，醒來就好了。”

元誠話落，沈明裳還是沒有醒來，卻不自覺地又纏住他。元誠只覺頭疼，他的王妃似乎是個大麻煩！就在元誠準備扒拉開沈明裳時，忽然愣住了，臉上浮現驚訝之色。

沈明裳囈語，“言之……言之……”

言之，是他嗎？

元誠疑惑、不解。

纏在元誠身上，沈明裳情況略有好轉，身子不再抽搐得厲害。元誠糾結一下，主動抱住沈明裳，輕拍她的后背，溫柔說：“不要怕，我在……”

沈明裳沒有醒，只是不停喚著一個名字，整個人漸漸安靜下來。見此，元誠再沒理由懷疑，沈明裳嘴里喚著的人，就是他。

抱著沈明裳，元誠陷入沉思。

沒有誰，一直都是你！

他莫不是忽略了什么或忘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