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殿外,為數不多的夜巡侍衛倒在地上,殿內則是一群人在纏斗,準確說來是一群人在打一個。
顧春風真的只是想來討杯喜酒喝,沒想到還有熱鬧看,第一時間遣退察覺異動趕來的暗衛,蹲在屋頂看得津津有味。
這可是新娘子的寢殿,底下那個應該是樓纖纖的侍女吧,竟然是個六階一段的高手,不得了了,這些刺客實力都在五階之上,一來就是十多個,出手的人也不算小家子氣,雖然修靈者等級壓制極其可怕,十多個五階也打不過一個六階。
但這小丫頭怎么打得束手束腳,不使全力,也不呼救,好像有所顧忌。
白秋完全不知道不遠處有人在圍觀,一腳踹開面前的黑衣人,想到還來不及去準備八珍宴就被這群刺客纏上回頭很有可能被扒皮內心就更加崩潰的白小總管有點控制不住力道,這一腳踹斷了人的肋骨,“咔嚓”一聲脆響眼看那廝就要慘叫,白秋小心臟咯噔一下子直覺藥丸,下意識飛過去捂他的嘴,身后的一堆刀子都顧不上了。
顧春風正想出手,豈料一股強大的氣息憑空出現籠罩整個清心殿,天邊飛速竄來一條紅綢,快得像是一道紅光,將白秋虛纏在內,長刀刺上紅綢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小仙君微微睜大眼,收回手躲得更隱蔽了些。
黑衣人里為首那個暗道不好,打了個手勢示意撤退,然為時已晚,白秋朝不知何時倚樹而立的樓玄七咧嘴笑了笑,雙手一揚,藍光乍現,身后小蓮池的水“嘩”的濺起,隨著她掌心下壓的動作,水花飛速離開水池砸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刺客,將他們震倒在地,不解氣似的又引來一波池水,把這群人徹底拍昏,嘩啦啦的水聲在夜里很是突兀。
白秋松了一口氣,見自家主子在這些刺客身上亂翻,立刻上前幫忙,小小聲地抱怨一下:“您再不回來,一會兒侍衛來了,都得知道太子妃新婚之夜夜不歸宿。”
“不會有人來的。”樓玄七手下的動作一頓,涼涼地瞥了一眼屋頂。
白秋順著她的視線看,屋頂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疑惑地皺皺眉,但很快換了個關注點:“主子,你知道這些人是誰派來的么?”
樓玄七翻了兩個人,身上除了幾個飛鏢什么都沒有,只能搖頭:“不知道,不過一會兒應該就能知道了。”話落,撿起地上的一把刀和一個飛鏢回了寢殿,讓白秋給自己找套男裝,一邊換一邊吩咐,“這幾個人你看著辦,我出去一趟,天亮之前就回來。”
白秋點點頭,“是。”
樓玄七從包袱里抽出一只羽箭,敲了敲白秋的腦袋,帶上飛鏢和刀,開門躍入夜空,琉璃瓦上幾個縱身便不見了蹤影。
轉而躲在屋頂背面的顧春風這才悄悄探出頭來,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
鳳翥國能有現在的安定,戍守邊關六十多載的老鎮國公功不可沒,一年前老將軍載譽而歸,把秦家軍徹底丟給兒子,便開始頤養天年,老人點了一輩子的兵,這突然閑下來總覺得空落落,沒兵可練就練他的孫子們,兩個時辰練武強身健體,一個時辰臨帖修身養性,落下一日二十大板,惹得秦家小少爺們一個個叫苦不迭。
月上中天,應邀出門踏了一天青的秦無笙剛結束兩個時辰的打坐修煉,一邊灌著冷茶,一邊艱難地研墨,形狀好看的星眸快要粘成一條縫,眼下一片淡青,能讓大半個皇城的姑娘丟手絹兒的俊臉憔悴不堪,抹了一把臉,秦無笙隨意抓了一支筆,剛寫下一個字,“哐啷啷”一堆破銅爛鐵從天而降,濺了他一身墨,世子爺腦門青筋一跳,“咔”的一聲捏端了上好的紫玉筆,冷著臉抬頭,然后愣在原地,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玄七?”
“好久不見啊老哥。”白衣小少年斜倚窗前,晃了晃垂下的一條腿。
“你……”
“別的一會兒再說,先辦正事,這是你的地盤,幫我看看這些東西在王都,都是誰在用。”樓玄七從窗臺上跳下來,指了指桌子。
秦無笙眼皮子跟著顫了兩下,抓起羽箭,一寸寸撫過看過,轉而去看飛鏢和長刀,半晌丟回桌子:“沒什么特征,不過這飛鏢的造材聽雨樓用的多,這聽雨樓是江湖上排得上號的勢力,干的是要命的買賣,這箭和刀都很普通,我看不出來。”
“這箭被射出來的時候,帶電光。”樓玄七想了想,補了一句。
“那就是雷家,我們家的老對頭。”秦無笙這次很篤定。
樓玄七點了點箭尾,若有所思,秦無笙則盯著她看半天,終于反應過來樓玄七是真的跑王都來了,一年多沒見,乍一見到他這結拜多年的妹子挺開心,也有點驚奇:“你怎么會來,你們那兒的規矩,不是不準靠近一國王都的么,別說是來看你哥跟你嫂子的,我可不信。”
“終身大事,非來不可。”樓玄七無奈地聳聳肩,眼底卻染上笑意。
“……”
接過對面丟來的太子妃印信,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的秦世子,腿不疼了,腰不酸了,神清氣爽甚至想去跑圈。
……
月色偏移,燭火將盡。
樓玄七抱著一壇離人愁,窩在虎皮木椅上,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個七七八八。
“你簡直是胡鬧!婚姻大事豈可兒戲,我知道這六年來你找他找的苦,可也不能病急亂投醫。六年前殿下的身子骨已經不行了,根本不可能去千里之外遇見你。”秦無笙拍了桌子瞪她,眉頭皺得死緊,鮮少用這種嚴厲的語氣對樓玄七說教。
“我自是用我的法子證實了,對了,怎么不見嫂子?”樓玄七表示他的擔心是多余的,至于為什么六年前認識他的時候他身上沒有病痛,以后總能知道。
“那也不能頂著別人的身份這么隨隨便便的嫁了!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這么做合適么?這事兒要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設想!你嫂子回娘家了……你嫂子要是知道非得被你給氣病!”說到這個,秦無笙更生氣,嗓音都跟著揚了起來。
樓玄七戳在酒壇上的手一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很晚了,別吵著人。”說著仰頭灌了一口酒,唇齒間幽香如離人愁緒綿綿不絕,亦澀亦甜,回味無窮,暢快得她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慢點喝,沒人跟你搶,你嫂子今年多給你釀了兩壇,管你喝到吐。”秦無笙看她喝酒比爺們還糙的樣子就無奈,前兩天他還跟自家夫人提起這個小饕客,說她一點姑娘家的樣子都沒有,身家又太過嚇人,別到了年紀沒人敢娶,遭了夫人一頓白眼,沒想到兩天后她就把自己給“嫁”了。
“嫂子的‘離人愁’天下一絕,你在看不起她的手藝。”樓玄七挑眉,對方立刻把剩下的嘮叨吞回肚子里,看了看已經泛白的天色,起身跟秦無笙道了別就要走。
“刺殺你的,都是不想殿下沖喜去煞的,雷家和聽雨樓我會幫你留意,王都各大勢力的詳細資料三天后你遣個什么來拿,你自己也小心點,過段時間你嫂子回來了再約你出來,這壇酒你帶回去。”
秦無笙點點頭,遞過去一壇酒,等人走了才打了個呵欠,想去睡一會兒,余光掃到那張只寫了一個大字的宣紙,崩潰地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