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不必多禮,快些起來。”
樓玄七虛抬起手,阻止來人行禮,沒精打采了一早晨終于露出了一個笑容,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朝來人眨眨眼,以口型喚了一聲“嫂嫂”。
凝膚瘦骨,黛眉絳唇,杏眼總是含著一汪秋水,波光粼粼的惹人憐愛,抿唇一笑,百花失色,柔美無雙,卻不像嚴天衣那般有著藏不住的強勢,讓許多人望而卻步,而是柔和得讓所有人都忍不住呵護。
江離憂也眨了眨眼,悄悄說“一會兒送你一份新婚賀禮”,等向另外四人見禮時就敷衍很多了。
樓玄七捏了捏鼻尖,表情玩味。
嚴天衣自始自終沒把樓玄七放在眼里,但她卻不得不重視江離憂。她是王都第一美人,從小到大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但這個江離憂一來到鳳翥便搶走了原本屬于她的目光,龍翔國長公主的身份比自己尊貴,才情靈力皆不下于自己,帶著兩國百年締約的國書前來和親……打那時起她們兩個就不對盤,好在她最后只是選擇了一個世子,后來還靈力大損,而她嚴天衣,卻嫁給了這一輩最尊貴的男人,即便如此這江離憂仍舊對她諸多不敬。
而現在對她不敬的人,卻意外的要對這個西南窮酸地來的太子妃行大禮,以為這樣就能氣到她?真是個笑話。
周圍的人幾乎都知道這兩人見一次掐一次,站遠了一些等著看好戲。
樓玄七察覺到嚴天衣對江離憂的敵意,瞇了瞇眼,從美人靠上起了身,不經意的擋在了江離憂的面前。
“本王妃聽說世子妃這段時間回了龍翔國,還以為這春日宴你來不了了。”嚴天衣意味不明的說道。
“既然已是鳳翥的媳婦,那怎么敢錯過春日宴,況且這次若是不來,豈不得讓太子妃娘娘就這么誤解了我們的春神?”輕輕柔柔的聲音擋不住尖牙利齒。
嚴天衣冷笑,“世子妃言重了,但若素所言也無不妥,若無強大的靈力獻祭,春神如何能感知我鳳翥人的心誠。”
“那欽王妃不妨與離憂打個賭。”江離憂輕哼一聲。
“怎么賭?”嚴天衣不讓一步。
“今年的春神由太子殿下與太子妃來獻祭,若春神滿意了,便是離憂贏,若是春神不顯靈,便是欽王妃贏。”江離憂眸光一閃,柔聲說道,二人打賭甚至已經不需要彩頭。
“你以為我不敢?賭就賭!”嚴天衣想也不想便應下,意識到祭春之時并非兒戲,立刻變了臉色,掌心已經冒出冷汗。
此話一出,四下皆議論紛紛,不敢相信兩人這次敢拿祭春神之事來打賭。
江離憂目的達到,輕輕的笑了起來。
嚴天衣閉上眼,再睜眼時露出得體的笑容,看著樓玄七,神色篤定,“好了,玩笑話說說就過,我們這樣胡亂拿太子妃開玩笑太失禮了,嫂嫂先給弟妹道個歉,此事就算過去了。”一個西南來的野丫頭,她就不信樓玄七敢插手祭春,怕這時候心里也該記恨把自己拖下水的江離憂了,她主動將此事定為玩笑,不怕對方不應,說不定還要對她感恩戴德。
然而天不遂人愿。
“我倒是覺得這個賭約挺有意思,不妨一試。”樓玄七雙手環于胸前,笑瞇瞇地說道。
聞言,眾人皆不可思議的看著樓玄七,覺得這新來的皇家媳婦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嚴天衣唰的拉下了臉,旁邊的雷若素覺得她當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忍不住插嘴,“太子妃可能是忘了,這春日宴太子殿下可來不了,獻祭春神可不是你一女流之輩能做的事……”
話未說完,雷若素看著來人,臉色煞白,嚴天衣也白了臉。
“這春日宴,本宮竟是來不得。”低沉的聲音便從不遠處響起,有細微的抽氣聲此起彼伏,在場眾人多有變色。
玄衣男子逆光而來,容顏蒼白依舊美到窒息,周身的絨光讓本就清貴深沉的人變得更加不可觸及,恍惚間竟以真神臨世。
等眾人回過神來,才發現他身后跟著的人,連忙跪拜行禮,身著龍袍的鳳翥皇帝站在最前,滿臉不愉,因太子身體好轉可以來參加春日宴的好心情失了大半,他身旁與玄衣男子有兩分相似的俊美男子,一雙冷怒交加的眼直直看向采風亭中的嚴天衣,再后面的王公大臣則神色各異,欽王一黨的自然臉色不好看,至于其他人則都是看好戲的樣子。
“皇上,小女無知,還請皇上贖罪啊。”雷父跪倒在地,恨恨地瞪了一眼早嚇得跪在地上抖個不停的女兒。
秦無笙也掀袍下跪,“只怪平時微臣寵壞了夫人,此時竟拿祭春之事胡鬧,微臣愿代為受過。”
“父皇,天衣任性,兒臣也愿代為受罰,但獻祭春神之事萬萬不可兒戲啊。”封子欽跪下請罰,封子衍當年一場大病便沒了靈力,上去獻祭簡直不可理喻。
嚴天衣的父親嚴尚書也跪下給女兒求情。
鳳翥皇帝被一群請罪的氣的頭痛,最后冷冷看封子欽一眼,準備下這個臺階,“既然如此……”
“獻祭結束之前,此物,還請父皇代為保管。”封子衍淡淡出聲,打斷鳳翥皇帝的話,被皇帝阻止了下跪的動作,于是只是攤開掌心,呈上太子印信。
此舉一出,全場震驚,便知此事再無轉圜,封子欽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鳳翥皇皺眉看著封子衍的掌心,神色有些復雜。
“皇上,這祭祀之事最需誠心,神明若知太子殿下重病在身也要侍奉于他老人家,一定會很開心的。”
一直藏在的人后的小仙君慢悠悠地走到人前,看了看天,掐了掐指,不急不緩地笑道,一些大臣也跟著點頭,小聲議論,說是既然太子殿下可以出席春日宴了,還是應該回歸正統。
樓玄七注意力一直放在封子衍身上,顧春風走出來以后才看了他一眼,這一眼便認出是那晚躲在清心殿作壁上觀看好戲的家伙,不由瞇了瞇眼。
鳳翥皇神色稍緩,盯著封子衍看了良久,最終將他的手推了回去,“你的病好不容易緩了一些,一切當以身體為重,撐不住萬莫勉強。”
說完便帶著眾位大臣浩浩湯湯地走了,至于地上跪著的那四人也沒讓他們起來,一個個治家不嚴,放任家眷當眾妄言,擾亂春日宴,跪上一跪小懲大誡,若一會兒的祭春之事出了什么岔子,非要重重責罰!
等皇帝帶人走遠了,四人才起了身,封子欽看了封子衍一眼甩袖離去,雷父嚴父跟上,秦無笙留了下來,意味不明地看了封子衍一眼,快步上前,人前自是當作不認識樓玄七,只是扶起了江離憂,拍拍她裙子上的灰,小聲地數落了起來。
嚴天衣仍跪在地上,看著被秦無笙關心和寵愛的江離憂,再看著歡快跑到太子面前的樓玄七,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
“三皇嫂別生氣,有他們出丑的時候。”封子淼把嚴天衣扶了起來,小聲地哼了一句,不懷好意地看了樓玄七一眼,正好撞上了封子衍沉冷的目光,嚇得腿都軟了,拉著嚴天衣也離開了百花園。
那邊封子衍收回目光,眼底重新映入笑著絮叨的小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