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訂婚
如果不是忘了,不會有這么決絕的恨;如果不是記得,不會有這么決絕的愛。
如果注定“與君同船渡,達(dá)岸各自歸”,我寧愿,從未遇到過你。
------
江風(fēng)獵獵,四季分明的云市已經(jīng)走到了冬日。太陽在遠(yuǎn)處的地平線上投下最后一抹冷冷的紅霞,連同樓宇、船只、燈火都要沉在寒意四起的夜色里。
女人從醫(yī)院里跑出來,只穿著一條薄款駝色毛衣裙,露出的一小節(jié)嫩白的小腿在深涼的冷意里顯得格外讓人憐惜。可是對著她的男人,面沉如水,肅殺冰冷的目光里只有無盡的輕蔑與恨意。
季之羽凍紅了的手緊緊捏著母親的病危通知書,風(fēng)卷起她的頭發(fā),青絲撫過,最后一絲暖意散盡,她聽到自己顫聲對秦思哲說:“你不可以這樣對我……”
“你大可不去接這單。不過,以你現(xiàn)在的能力,怕是她熬不過這個月。”
男人懶得看她一眼,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季之羽心一沉,想都不想的上前拽住他:“求求你……”
男人穿著質(zhì)感極佳的大衣,季之羽感受著他的體溫,那么熟悉,那么誘人。她的身體像被冷風(fēng)穿透,多渴望鉆進(jìn)他的懷里……
冰涼的小手被男人狠狠甩開,一個趔趄,她摔在了冷硬的地面上,比骨骼更生疼的是抽搐的心臟。
秦思哲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輕輕吐了個字:“滾。”
所有的力氣都在他這輕描淡寫的一句里被粉碎干凈。季之羽凍麻木的臉上感覺熱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滑落,又迅速形成更冰冷的河流。她咬著牙,硬撐著不再抬頭。慢慢支起僵硬的身體,背對著他,向著醫(yī)院的方向走去。
男人凝著她削瘦的背影,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瞇了瞇眼,卻遲遲沒有轉(zhuǎn)身。
翌日。
被云市媒體人稱為“云市今年第一大新聞”的盛世訂婚典禮,在秦氏新建的歐式莊園內(nèi)舉辦。
穿著紅色長裙的季之羽,看著秦思哲牽著那個穿著白色華服的女人的手緩緩從玫瑰花架的深處走來。樂隊所在的舞臺側(cè)面看去,男人的臉上波瀾不驚。唐歆緊緊扣住他的胳膊,眼睛里是藏也藏不住的愛意與喜悅。
目光略過樂隊,她的眼睛在季之羽身上停留片刻,輕蔑的側(cè)過頭去,在秦思哲領(lǐng)著自己走到儀式臺正中央的時候,突然踮起腳率先親了秦思哲的臉頰。
男人垂下目光看著她,并沒有說什么,臺下已經(jīng)是掌聲雷動。
司儀拿上了訂婚對戒,女人的那一枚鉆戒足足十克拉,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季之羽聽到身邊的林思柔輕錘了下鼓架,咒罵了一聲。
是了,那個抱著她的男人,曾經(jīng)溫柔在耳邊念詩:“一生當(dāng)中,到底有多少事情可以肯定,而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在我們的明天里,有陽光和早餐,有河流和音樂,你所有的事,都來找我,你所有的對錯,都?xì)w于我,因?yàn)槲乙闵蠲篮茫簧矊帯?/p>
那個男人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的這個人,拿著戒指,套在別的女人的無名指上,做了生生世世的承諾。
淚水止不住的流,她還是會痛徹心扉,還是想歇斯底里。可是秦思哲逼著她目睹一切的發(fā)生,凌遲著她的心,這是他對她最后的報復(fù)。
應(yīng)酬到最后,身邊再無一人時,秦思哲抬眼望向舞臺側(cè)方:樂隊剩下的三人懶洋洋的演奏著曲子,紅衣女人不知所蹤。
一個小時后,莊園的總管匆匆忙忙的跑了進(jìn)來,擦了擦汗,小心賠著笑:“總裁,查了監(jiān)控,她約兩個小時前徒步走出去的。這,這是在她梳妝臺上找到的……”
秦思哲取過總管手帕上躺著的戒指和紙條。
那是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素銀的戒指。
是女人的手寸。看的出來被戴的有些時日。許是材質(zhì)不佳,戒面上有些磨損暗淡,內(nèi)圈卻清晰的刻著“YandZ”。
紙條上是女人雋秀的字體:你我兩不相欠,今生永不相見。
秦思哲攥緊了戒指,周身散發(fā)出來逼人的寒意,目光似閻羅森冷。
“查,翻遍云市也要給我找出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
第1章你知道包場的土豪是誰么
六個月前。
初夏傍晚。云城的空氣里漂浮著淡淡的水氣,略略有些悶熱。
季之羽把藥罐蓋掀開來看了看,將火調(diào)小了些又蓋好。濃郁的中藥味讓她有些郁郁。她隨手推開了窗子,讓新鮮的空氣鉆進(jìn)了五十平的昏暗小屋里。
季之羽轉(zhuǎn)身捧著蒸魚到客廳的時候,妹妹季之嵐正好回來。暗色的書包上掛著一個鈴鐺裝死兔,丁零當(dāng)啷,家里瞬間就有了人氣兒。
“姐!做好晚飯啦!我去喊媽吃飯!”
季之嵐書包都未放下,甩著馬尾就去了母親的房間。季之羽看著她冒失的背影,啞然失笑。
姐妹倆雖隔著三歲,但是從小就長得極為相似,季博明和鄺曼文因著熟悉姐妹倆,分辨開來沒問題。隨著年歲漸長,年齡帶來的外貌差異越來越小,那些不熟識她們倆的親戚朋友曾經(jīng)一度鬧了好些搞混的烏龍。
姐妹倆都遺傳了鄺曼文高挑白皙的身材,但是有著季博明漂亮的鳳眼和高鼻梁,美艷出眾的外表自是不用說。姐姐季之羽繼承了母親的天賦與愛好,而妹妹卻越發(fā)接近父親年輕時“學(xué)霸”的氣質(zhì)。
季之嵐扶著鄺曼文慢慢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季之羽下意識就想去攙扶她,卻被鄺曼文冷冷的眼神生生逼退了。
季之嵐自然都看在眼里,摸了摸鼻子:“姐……是不是還有藥,端出來先給媽喝了吧。”
季之羽忙不迭點(diǎn)頭,急急的往廚房里走,忍著鼻腔里的酸意。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父親就不會離開,而母親不會淪陷于此,妹妹不會委曲求全……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一家三口在靜默里吃完了簡單的晚飯。季之嵐手腳麻利的想幫忙收拾碗筷,可是她的家務(wù)能力并不比季之羽好上多少。季之羽眼看著她就要磕破第二只碗,肉疼的忍著做菜時燙出的水泡,上前接過了餐具。
鄺曼文靜默的看著電視,自兩年前的變故后,她便不再開口。對于一個享譽(yù)中外,德高望重的音樂家而言,外人來看,這無疑是沉重的打擊。可是對于姐妹倆而言,她們深深知道,那場變故,不但摧毀了一家頂梁柱,更摧毀了母親的精神世界。
鄺曼文的眼睛像蒙著灰的窗戶,徹底將自己與人間隔絕了開來,看不到未來,看不到眼前的女兒,也像一并要舍棄了過去。
收拾好了一切,季之羽輕輕捏了捏眉心,去臥室換了衣服,背著吉他走了出來。季之嵐沖著她努努嘴,季之羽點(diǎn)點(diǎn)頭,還是慢慢走到母親椅子邊,蹲了下來。
“媽……我去上課了……您和妹妹早點(diǎn)休息。”
鄺曼文毫無反應(yīng),眼睛都未曾動一下。
季之羽沉默了幾秒,緩緩起身。
季之嵐跟著姐姐走了出去,在門口停住,背對著母親悄聲說:“姐……要不咱別做了,你太辛苦了。”
“傻瓜,辛苦什么,就是唱唱歌而已。”
季之嵐的眼睛一下紅了,她咬了咬嘴唇:“我就是擔(dān)心你……”
“擔(dān)心什么,”季之羽揉了揉她的腦袋,像小時候叮囑她不要在莊園里亂跑似的,“夜場客人出手大方,前兩天有人塞給我兩千塊小費(fèi)呢!”
她掏出了一張卡,遞到了妹妹面前:“我都存起來了,你有空取出來。我知道你在學(xué)校里參加了建模比賽……別舍不得花錢,咱們家不比別人差。”
季之嵐頭都抬不起來了,憋著的眼淚羞恥的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姐……”
季之羽的手機(jī)響了起來,她蹙眉看了看,輕笑了下。抬頭看看垂頭喪氣的季之嵐,揮了揮手:“我晚上回來會小聲的,你讓媽早點(diǎn)睡。”
走出了家門幾步,她接聽了電話。
“小羽子!出門了沒有!”柯泊遠(yuǎn)的大嗓門直沖云霄。
季之羽無奈的閉了閉眼,掏了掏耳朵再次把電話湊近:“瞎嚷嚷什么。我這么缺錢你還怕我曠工?真是資本家德性。”
“我資本家?這世上還有哪個老板比我更好!你是豬嗎?我跟你說過今晚土豪包場,大家提前集合準(zhǔn)備準(zhǔn)備,就屬你,又遲到!”
“有什么好準(zhǔn)備的?曲單你上周就給我了,我練個滾瓜爛熟,說到底你就是不信任我。”季之羽撇撇嘴,聲音染著委屈,不自覺的讓人聽來有種酸酸的軟糯味。
柯泊遠(yuǎn)徹底沒了轍,白旗投降。
“行行行,我的大明星,我都屈尊來接你上班了,多大面子。你抬頭看看,對,馬路對面!”
季之羽抬起了頭,馬路對面那輛騷包綠的跑車就赫然跳進(jìn)了眼簾。
南城周圍都是老小區(qū),季之羽當(dāng)初選在這兒就是因?yàn)榻煌ū憷饨鸨阋恕3鞘羞吘壍讓拥钠胀ㄈ嗽谶@兒聚集,柯泊遠(yuǎn)開著他的愛座大搖大擺的殺進(jìn)安寧的街道,在老舊的樓房前格外辣眼睛。這種反差實(shí)在讓季之羽腦袋上青筋突突的疼。
柯泊遠(yuǎn)先從搖下的車玻璃里沖著季之羽笑著揮手打招呼。碎碎的金色劉海,白皙俊朗的像個玉面書生,笑的時候眼睛璀璨的像星星,不知道勾了多少女人心魄去。
可是在季之羽眼里,柯泊遠(yuǎn)的表情跟個二哈一樣。
柯泊遠(yuǎn)無視著季之羽復(fù)雜的神色,還自認(rèn)為紳士的在季之羽埋頭快速逼近的時候跳下車,拉開了副駕駛,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車?yán)锖軟隹欤局鸬哪槄s很燙。
“我拜托你……不要再這樣招搖了,你是不是覺得這邊治安太好,沒人會盯上我是吧。”
聽著她沒好氣的質(zhì)問,柯泊遠(yuǎn)露出明顯沒想到這一層的表情。隨即咧了嘴笑了笑:“哪那么夸張啊,這車又不貴。再說了你口口聲聲說我壞老板資本家,我表現(xiàn)下,挽回點(diǎn)印象分我錯哪兒了?”
季之羽聽到他說話就頭疼,便任由他嘚瑟,不想開口說話。
“哎,之羽,你知道今晚誰來嗎?”
“你不是說土豪么。”季之羽懶懶的,她一個酒吧駐唱的,管那么多干嘛。
“可不是一般的土豪!齊家你知道么。我爸爸朋友的兒子,也是齊家的長子齊峻北,今天過生日,帶著他幾個兄弟過來。”
“哦,你不算是你朋友的兄弟。”
柯泊遠(yuǎn)被她一陣搶白,活活愣了幾秒鐘。他自然知道自己和齊峻北的差距。所謂一個圈兒的才能玩到一起去,可是季之羽這小妮子眼光忒毒,說話實(shí)在一針見血。
“爺是隨便認(rèn)兄弟的人?算點(diǎn)頭之交吧。包我家場自然是因?yàn)樾斘业腗USE檔次服務(wù)酒水全云城數(shù)一數(shù)二,無人可及。”
柯泊遠(yuǎn)把話圓了回來,自吹自擂開著車不忘偷瞄季之羽,卻不防備撞上了她涼涼鄙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