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長一些的鮫人沒有名字，或許他也忘了自己叫什么。他將石門關好，將走之際帶走了正扒在石門前偷聽的小也。
“爺爺，為什么讓她進去？昨日為什么不讓小也殺了她？那群刁民竟然將這個傻乎乎的女人送進來，他們是不想要解藥了嗎？”不同于小也年紀的兇意，略現在他稚嫩面上。
老爺子精氣神十足，步伐矯健，說起話來也鏗鏘有力：
“她不像是人。”
“她騙我們！那無知的傻女人！看小也怎么去收拾她！”小也風風火火就要轉身尋莫贈，老爺子又開口道：
“昨晩說過，除了大人誰都不能動她，你怎就不長記性？”
小也被提溜回來，心里更是不喜她，
“可是昨晚小也聞她身上的味道，并不像妖精，也不是人，那是什么？”
“她不像人，不是不是人。總之，銀燎大人要留，我們能做的只能順著大人。”他語重心長道。
昨日莫贈闖入，銀燎派他去將莫贈擒下，卻有意要留，他雖不懂銀燎意思，也不敢去猜。
老爺子跟了銀燎一輩子，他信銀燎不會留一個禍患，總之，也算放過了那個叫稚兒的女孩兒，不過莫贈……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小也不懂他們有什么秘密，只知道來個姐姐陪大家玩。
他是不喜莫贈，總覺得這人又壯又丑又不溫柔。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還不如稚兒姐姐！
……
……
莫贈揉了揉發癢的鼻子，站在離銀燎幾步遠的位置，訕訕道：
“神通廣大的銀燎大人，真是聰明至極。”
不出門都知道她是誰，說不準她入鮫洞那一刻，她的一舉一動銀燎都知道吧。
也少了幾個彎和他周旋，這洞有點大，有點冷，還有點幽靜，莫贈不由得揉揉胳膊，搓出些暖意來。
“過來。”背對著她的銀燎，聲音魅惑。
鮫這類人，生于世間寒冷之處，面長于世間魅惑之最。
可莫贈什么人？怎會垂涎這種美色？
“好嘞。”莫贈邁的步子有些急，又覺不妥，便裝模作樣緩了一會兒。
銀絲之下，那人嘴角淺淺上揚。
“既然你說你來自人間，那快給我講講，人間最近發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那鮫人突然轉過身來，長尾跟著擺動在水面撒下一片極為好看的水花兒。
莫贈被水拍了一臉，她猛將眼睛閉上才沒有被水傷及眼珠子。
銀燎一定故意的。
莫贈錯了下牙，心里又踹了銀燎幾腳。
“你這張臉，好像我一個故人呀。”銀燎笑嘻嘻道。
莫贈強忍著自己的情緒，睜開眼睛對上那極淺紅眸，心顫了一分。
墮仙。
性格極其不穩定，無人能揣摩他們的心思。莫贈能做的除了小心翼翼，還不能觸到他一點兒情緒。
他的額頭之上，蛇如盤紋，黑到入骨，墮入赤海云層的懲罰，如冥界十八層地獄劫難的折磨。這就麻煩大了，怎么沒有人銀燎墮仙的記載？只說了他被除仙籍，排除六界之外種族之內。
他曾經受過什么刺激？還是心魔入侵？
“不想同我講嗎？”
他將那張好看的臉放在盤好的雙手之上，笑瞇瞇道。
莫贈突覺喉嚨被扼之感，她忙將手放在脖頸之上，拉著那無形之力，道：
“人間沒什么好玩的，大魔頭從赤海血洗人間長黃，直到錦州才停止做惡，人間一片哀嚎，兇尸遍野。人們餓不裹腹，一場浩劫才過，那處于六界最劣勢的人，正受著不同程度的抉擇！”
“哦？”
銀燎話落，莫贈猛然呼吸到空氣，雙腿跪坐在地上，貪婪的呼吸著。
整個人狼狽到極致，銀燎卻喜歡看莫贈的狼狽。
“怎么同我講實話了？你不是最喜歡說謊嗎？”
“我想死嗎？！”莫贈猩紅的眸子瞪著他道。
銀燎從水中出來，長尾化為雙腿，魚鱗化為薄紗，將銀燎皮膚勉強遮住，皮膚線條若隱若現。
他蹲下托著莫贈下巴吐了口氣，
“那你說說，來我這里是為了魂籠呢？還是為了魂籠呢？”
莫贈：“……沒有別的選擇嗎？就不能是我真的久仰您的大名，然后芳心暗許，就喜歡您這種又白又高又俊俏的男人。”
銀燎挑起嘴角，像極了一只焉兒壞焉兒壞的狐貍。
莫不是前世是只狐貍精？莫不是他父母是狐貍？怎么這張好看的臉這般不討喜？
銀燎對著她嫌惡的表情輕笑，“真像。”
“別用像一個故人這種無聊的話來搪塞我！我一個爺們……”
莫贈頓了下，“娘們……”
她改了面相，怎么還改成了他故人模樣？
莫贈心中生疑，問道：
“像誰？”
那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真是有趣。
銀燎抿著唇，看似十分糾結，“不對，貌似，我們真的曾經就見過。”
“我呸呸呸！”莫贈一把甩開他的手，這不就是耍她嗎！
她起身道：“不知銀燎大人非要一個十六歲的姑娘入這破地兒干甚！難不成您真的有什么不得了的癖好？”
“小也喜歡那個叫稚兒的姑娘，那就直接將她抓來，但爺爺又覺不妥，便用了借口，以我的名義讓那姑娘進來，誰知來了個你。沒意思，實在沒意思。”
銀燎往后走，半躺在石床上好笑的看著她。
莫贈思忖想到：這么說，應該是傳話的人動了什么手腳，夸大說辭。或許原本余芳就要嫁聶遠道，川漓主只是為了刺激海夫人！
這是個局啊！川漓主設的一個好好的局。
趁著鮫境退潮嫁女，故意刺激海夫人，海夫人的弟弟徐燦風就是在迎娶赤海宮主那幾日被蠱攻身而死。又用余芳和稚兒入鮫洞讓銀燎大人二選一的謊言，只能讓可憐無人脈的稚兒入鮫洞了。
可能剛開始隱晦告訴別人鮫人無女人的弱點，海夫人知道后慌了神，才想著留莫贈娶女，嫁人的女兒已經不適合假傳聞的條件，那銀燎他們只能另選她人，稚兒才得以脫身。
這機緣巧合，恰到好處將莫贈送到此處。
“你倒也不傻，既然你是為了稚兒闖入此地……”他抿嘴一笑，像是看透了莫贈的心思，
“要不，你回去吧。”
莫贈手一攤，“那不成，你趕不走我了，這里好吃的好住的好穿的好看的都有，我為什么出去過那種被天下人唾棄的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