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
回到漆黑,陰霾的深淵,阿爾貝里希再度只能感受到名為能量體的自己。
終于,可以邁入死亡的深淵了。
雖然一直被灌輸死后善人的靈魂會步入天堂,惡人的靈魂會墜入地獄的神學。
但阿爾貝里希更喜歡東方人對于死后世界的解釋。
徒步過奈何,痛飲一盅孟婆湯。
真真正正忘記所有,洗滌此身所有罪孽。
唯一的遺憾是還沒有見到艾爾莎。
好想見一見她。長大后的她一定是和艾德薇爾一樣的美人。
還有艾德薇爾.....
“你又舍棄了自己的生命嗎?”
深淵中,響起另一道聲音。
是審判的使者嗎?
可是那語氣中頗帶有的指責又是因何?
阿爾貝里希不由自主將文藝復興時的作者用盡筆墨所描繪出死后的世界與現在比對。
哪有那般多姿多彩。
“那個世界,我厭倦了。如果審問靈魂死因是你的工作,那么這就是我的答案。”
意念的聲音傳遞給“審判使者”。
“犧牲,傳承,現在是厭倦嗎.......”陌生的聲音喃喃阿爾貝里希聽不懂的語言:“但是,唯獨這次,我不會讓你如愿。”
黑暗的空間,一抹最刺眼的光芒出現。
不.........
無視阿爾貝里希的抗拒,那光芒將阿爾貝里希包裹。
“別忘記,阿爾貝里希。我們還有要完成的事情。”
...
疼痛,痛徹心扉的疼痛在折磨阿爾貝里希。
肌膚上下全然是被燒焦的痕跡,汗腺被摧毀的一干二凈。
內臟燒糊的味道從他被破開的腹部流出。
血液呢?
大部分都被蒸發了。
印象中阿爾貝里希清冷的面龐,整齊宛若不應存在的五官,哪有往日模樣。
焦黑上翻的鼻翼,下半唇被燒沒,露出攝人的牙齦,肉色的皮膚被黑中泛起的紅色取代。
毛囊呢?
瀟灑的短發現在剩下的唯有光禿,色彩斑駁的腦殼。
泛有色彩,預言者般的紫眸呢?
五官中唯一完好無損的眼球,當失去眼皮的遮罩,連同里面的神經,完全的暴露。
現在的阿爾貝里希一如那尸魔花般怪誕。
正是這樣的軀體下,阿爾貝里希的靈魂仍然存在。
其根據乃是.......
“艾....艾.....”
兩顆眼球看向面前一如身體般,那是足以讓阿爾貝里希精神崩潰的一幕。
“咳.........咳.......”
艾德薇爾咳出的血浸在阿爾貝里希貫穿了自己胸膛的手臂。
手中的劍刃無力的落在地面,正如饑渴的孩童吸食母親供給的奶水,艾德薇爾的生命力自阿爾貝里希貫穿了的手臂源源不斷被吸食而來。
動啊.....動啊!為什么動不了!
生命的肉芽在燒焦了的軀干上重新煥發,每一刻,阿爾貝里希身上的疼痛都在減少。
可心中翻滾咆哮的罪孽感呢?!
如被人打造天生保持這種姿勢的蠟像,怒嚎,妄圖抽出這條手臂的阿爾貝里希甚至不現實的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又要這樣!
艾德薇爾逐漸逝去生命力,枯干了的臉龐,和記憶中母親死前的臉龐在阿爾貝里希的腦海中重合。
一個樣子。
同樣是臨死時的彌留之際,阿爾貝里希奪過了母親的生命。現在,他又要奪走自己期頤能殺死自己的艾德薇爾的生命嗎?
恍惚間,阿爾貝里希同艾德薇爾的思念穿梭了空間,越過了時間。
“這是......”
阿爾貝里希望向腳下的花海,那雙踐踏生命的腳裸被群花托住。
“阿爾貝里希。”
前方艾德薇爾微笑呼喚他名字的面龐映入阿爾貝里希的眼眸。
淡淡的,那來自艾德薇爾的笑容。
可是,為什么....這股思緒為什么......為什么會讓我想守候在你身邊的情緒更加強烈。
花瓣,清風,風卷攜撲鼻的香氣。
“艾德薇爾.....”
已不在知曉是幾次默念艾德薇爾的名字,阿爾貝里希看向面前近在咫尺,花在為主動襯托她美麗的少女。
花是善妒的生物,如女人般,它們的存在意義便是將自己的美展現給更多人。
百花爭艷?
但.....這里是怎么回事啊。
那些花主動俯下身段,為這女孩甘愿化為綠葉。
“因為.....”
阿爾貝里希將艾德薇爾緊緊擁入懷中。
“艾德薇爾你的善良,你的美,是被這些花由衷的尊敬著。”
艾德薇爾閉上自己的雙眸,雙手摟住阿爾貝里希的肩膀,語言的傳遞已不及肢體上情感傳遞的信息更快。
“阿爾貝里希...”
艾德薇爾緩緩睜開雙眸,琥鉑色的眼眸早已被淚水濕潤,一如被打開的閥門,兩行淚流淌,清冷的面龐祈求的更緊些與阿爾貝里希的距離。
“阿爾貝里希,活下去,去完成你該做的。”
碎弱的,痛苦的,撼動的。
艾德薇爾的手從僵硬住的阿爾貝里希身上拿開,將最后的笑容放置心系之人的面前。
“薩克里斯說的對,從一開始,這世界注定要為它的主人貢獻出一切。”
艾德薇爾兩眼禁閉將情緒化的淚排出。她眼眸內模糊的景象只會破壞心中阿爾貝里希的模樣。
與其帶著不完整的遺憾,倒不如.....
在黑暗中將自己心中的阿爾貝里希幻化自己的身前。
這笑容將是永恒綻放于阿爾貝里希心房的花朵。
原來將我從深淵中喚回的笑容不是艾德薇爾的。
而是你.....
“艾德薇爾。”
...
雨勢漸小,一滴又一滴澆在赤裸的半跪著的阿爾貝里希的脊背。
完好無損的身軀照先前那般,仿佛真的是度過了噩夢。
只是.....
越過阿爾貝里希如傘般的軀體,望向輕伏在阿爾貝里希膝蓋的艾德薇爾。
瘦削的模樣,黝黑的眼眶,仿佛將行就木的老人。
“阿爾貝里希。”
彌留之際,艾德薇爾渾濁的瞳孔映射出比常人更絢麗的色彩:“是你使我從冰冷寒窟的折磨中擺脫,令我能聽見更多,得到更多了更多。但那些是用時限的,貪婪的女孩注定要將借來的這些歸還。”
火焰將整場化為最熾熱的煉獄,曾飽艾德薇爾最純粹殺意的火焰,為如今阿爾貝里希懷中的少女,化為最后道別的煙火。
火焰不再熾熱。
他們彼此相擁,澆灌在阿爾貝里希身上的是悲傷帶去心房的寒冷。
淚痕順從艾德薇爾被血污穢的面龐而下。
從身下竭盡全力的抬起右手,艾德薇爾輕輕撫摸阿爾貝里希的臉頰。
熟悉的輪廓。
“盡管....如此,我...咳咳...還是很開心。因為那份有關于你的記憶,只屬于我一個人。”
當火焰即將摧毀阿爾貝里希心臟的那一刻,是艾德薇爾主動拾起阿爾貝里希的手掌,貫穿了自己的胸膛。
“我的命運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眼睛努力做出寬慰阿爾貝里希的姿態,最后的力氣,被艾德薇爾用來向阿爾貝里希展露最后的微笑。
那透過手臂源源不斷將其傳入阿爾貝里希體內的不只是艾德薇爾的生命力,還有她意志。
“艾...艾德薇爾。”
神在創造人的時候賦予了人們說話的權力,但即便拼命的想要去說些什么的阿爾貝里希,看著生命力愈加衰弱的艾德薇爾后,蠕動的聲帶不堪的定格住。
崩潰,戰栗吧。
阿爾貝里希感受懷中抱擁的人生氣最后喪失的剎那,失魂的呢喃:“我真的是個冷血的人,連淚水也不愿為你流出一滴。”
雨停。
最后一滴雨珠落在阿爾貝里希的眼角,滑落。
“被囚禁的金絲雀為給予她自由的人終于翱翔完最后的旅程了嗎?”
輕踏步伐,出現的薩克里斯的腳踩在積水時的脆聲去抨擊麻木了的阿爾貝里希。
看向垂頭,仿佛與自己是兩個世界的阿爾貝里希,突兀出現薩克里斯出聲:“現在的你和失去母親的時候一個樣子。
但是,現在的你才更有資格知道一切的真相。”
阿爾貝里希本人沒有發覺。
那纖細的左手無名指上多處的黃金戒指,正閃爍它獨一無二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