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正高高興興坐在凳子上左右搖擺著,忽然聽到老板的喊聲,看了看自己周身的泥濘,趕忙小心翼翼不情愿地從長凳上挪下來,小手抓緊男孩,低著頭不敢說話,像是犯了什么大錯一般。
窗外的狂風呼嘯著遠去,雨下得更大了,碩大的雨點不斷拍打著屋棚。發出噠噠的聲音。
男孩怒道:“我們付錢買了你的面,就是這里的客人,怎么不能坐在上面了?”老板像是聽到了笑話,眉宇間浮現不屑的神情,傲然道:“客人?我給你們機會讓你們避雨,還讓你們吃面就很是大恩大德了,你們還想坐在那吃?哼!趕緊找個地方蹲著,吃了面就走吧!”另一桌的女子聽到老板的言語,心有不忍,想要說些什么,卻看到哥哥的異樣眼神,只能轉過頭去,裝作沒看見這一幕。“你!”男孩還想說什么,卻被身后的女孩拉住,女孩小聲道:“算了吧,我身上太臟,還是不要坐了,吃完面就走吧!”
男孩聞言一愣,隨即摸了摸女孩的頭,輕輕說聲“好。”便走過去端起那碗還冒著熱氣的面,到小女孩面前蹲下,女孩看了看老板,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面來。吃到一半還把面往前一送,道:“哥哥吃!”男孩溫柔地看著女孩的樣子,見狀笑笑:“哥哥不餓,你快吃吧!”
老板見狀這才滿意地轉身打算走回前臺。
“你們坐到那邊凳子上?!?/p>
聽到身后有人說話,老板轉過身,見是那位喝酒的公子,正想說什么,趙言恪掏出一兩銀子遞到老板手上:“再來三碗面!”老板頓時喜笑顏開,點頭如搗蒜:“這就來這就來!”收了銀子,老板也懶得和兩個孩子計較,他倒是忘了剛剛自己和孩子置氣的樣子。
男孩聽到趙言恪的話,內心警惕,師父常說世上沒有無償的好事,自己還是小心點為好。小女孩見男孩沒動,自己也沒敢動。
趙言恪嘆了口氣,他剛才在一旁把情景看得一清二楚,看到女孩害怕的樣子,不知為何想起自己多年未見的妹妹。所以才讓他們坐下吃飯,沒想到倒是把他們嚇到了。他輕聲對男孩說道:“你忍心看著妹妹蹲在這里吃?你也沒吃飯吧?來吧,我請你們吃?!?/p>
男孩轉頭看了看妹妹,女孩正膽小的慢吞吞吃著面,不知道怎么辦。男孩指著一旁的桌椅道:“妹妹,想不想坐在那里吃面?”女孩聞言連忙點頭,忽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又連連搖頭。男孩道:“走,我們坐那里去,不會有人趕我們了?!蹦泻㈦m小,但還是有些心思,他知道剛才這位哥哥給了老板銀子,老板不會再有之前一樣的態度了。女孩聽到哥哥這么說,立刻放下心來,小心坐到長凳上,顯得局促不安,雙手也不知該放哪里,完全沒有了剛才的雀躍。
趙言恪轉過身去,抬手抹了抹眼睛。
男孩看到這一幕,疑惑道:“大哥哥,你眼睛離揉沙子了?”
趙言恪背對著他們答道:“沒,沒什么。”
這時,老板興高采烈地端著三碗面出來,看到女孩又坐在長凳上,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又想到那十兩銀子,便不再多想,高喊道:“哎,面來嘍!”說罷,慢慢把面一碗碗放在桌上。
男孩看了老板的作態,心里一陣暗罵。
三碗面上來,趙言恪把一碗推到女孩面前,剩下兩碗推到男孩面前。男孩抬頭呆呆地望著趙言恪。
趙言恪笑著看著他。
兄妹二人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來。
一旁的女子看到這一幕,神色復雜,小手緊握。她不知為何,有些慚愧,更有后悔。男子對此嗤之以鼻,沒有說什么。
吃完了面,男孩問道:“哥哥,你是不是神仙?。课規煾嫡f神仙都是幫百姓做好事的?!壁w言恪被這個問題搞得一愣,笑道:“不是?!?/p>
男孩聽了,低下頭“哦”了一聲,馬上又抬頭笑道:“那哥哥一定是個大善人,我們能跟著你嗎?”
趙言恪想了想:“如果你們愿意,便跟著吧!”
“跟著你能每天吃到面嗎?”
趙言恪鄭重點頭:“能!”
女孩癡癡地笑了,又露出兩排白牙,嘴邊還沾著半截面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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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劉玄忠留在趙府向趙家人簡單說了一下他得到的消息,趙家人也是震驚萬分。
得知趙安廬已趕往真定府,他們才安下心來,他們知道,只要他一日在西北邊境,大梁便一日不得入境。
多年前如此,如今也會如此。
晚餐時刻,老太爺和趙行篤并未現身,只是在書房吃著下人送去的飯菜。
吃過晚飯,劉玄忠行禮之后,又安慰眾人一番,便回到客房。
入夜,月滿中庭。
原本安詳的趙家庭院,迅速閃過一個黑影!
須臾之后,黑影在劉玄忠屋外貓腰停下。
只聽“咚”的一聲響。
行軍多年,感覺敏銳的劉將軍立刻驚醒,朝窗外看去,模模糊糊見到一個影子迅速消失不見。
“誰?”劉玄忠連忙下床打開窗子,卻只能看到如白霜的庭院,沒有任何身影。
劉玄忠遠眺片刻,便關窗打算睡覺,回身卻借著月光看見,不知何時,木床外圍竟釘入一把飛刀!在月光下閃著點點寒光。
劉玄忠急忙走近,這才發現飛刀上還綁著一封書信。
難道方才那人只是來送信的?
劉玄忠懷著疑慮拔下飛刀,拆開書信看去——
信中所寫讓他驚得大呼一聲。
他趕緊跑到窗邊向外看去,院中已無人影。他走到床邊坐下,望著書信,一臉驚疑:
“怎會如此,這信是何人所寫?”
同樣是這一夜,趙言恪手中拿著一把不知何人送來的破舊長笛,雙手青筋暴起,低頭不語。
“你真的很無能?!?/p>
趙言恪苦澀地笑了笑,說道:“是很無能。”
“以后你打算怎么向欣兒交代——你答應過要保護好她哥哥的?!?/p>
趙言恪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蠅:“當初是不是不應該讓他一個人去?”
“你有本事留住那小子?”心恪的聲音透著鄙夷。
趙言恪抬起頭望著窗外。
“心恪,我在猜,當初他把這個消息送出來的時候,是不是已經猜到自己無法脫身?”
“不知道?!?/p>
“那時候,他一定還想吹一首曲子給自己的妹妹吧?”
“不知道!”
“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么做?”趙言恪深吸口氣。
“那還用說?當然是殺進宮城,把他帶出來?!?/p>
“你還是這么直來直去?!?/p>
“我直來直去?如果是我來的話,古幽姐姐不會死,謝先生更不會死!”
心恪大發雷霆。
趙言恪沒有再說話。
過了一會,趙言恪躺在床上,將那支長笛放在胸前,閉著眼睛輕聲道:“文良,就這么丟下你妹妹一個人,還真是狠心吶...”
“可是,用你的命換來這個情報,很不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