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欲絕的肖曼迪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是那么的無助,那么的孤獨,她能感到林為方也一定在某個角落里和她一樣的孤獨、無助、恐懼。
她走進書房,她要用文字和他進行心與心的交流,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她相信他一定能感應到。
她要給他寫信,她堅信他能收到,她開始了與林為方的對話:
林先生,你好!我用最初的稱謂來叫你,這樣是不是很好?
原諒我沒有用你的專享稱謂“大林,Darling”,那是我倆的秘密,我留在心里千遍萬遍地喚你,便夠了。
從地震到現在已經整整十三個小時過去了,在這十三個小時里,鮮有睡眠的我一閉上眼,就會有無數的幻境出現在我面前:你的前妻、也是你現在的妻子姜瑩蘭地震遇難了,我心里掠過一絲竊喜。但心中的另一個自己立馬虎著臉劈頭蓋臉罵過來:你不是最討厭陰險狠毒刻薄的女人嗎?怎么你也變成了這樣的人!
瞬間恢復理性的我便在心里默默地為你祈禱:祈禱你平安!祈禱你的妻子平安!祈禱你的兒子平安!祈禱你們一家三口平安!因為我希望你幸福!
我知道,你的后半生,會因辜負了我,辜負了你自己的承諾,辜負了我們的愛而難過自責,負疚前行。
可是,我的心一如我對你說過的話始終未變:既然已經犧牲了我們的幸福,就好好開始你新的生活,否則我們的犧牲,我們的成全就毫無意義。
可是,我唯獨沒有想到:地震會讓你消失,如此之快,快得來不及相信。
這個消息瞬間將我掏空,現在,我不再有一滴眼淚。
曾經無數次設想:無論我們相濡以沫還是被迫分道揚鑣,若你有難,我會不顧一切飛奔而去,去到離你最近的地方,讓你感受我的存在,給你抵抗一切磨難的勇氣和力量。
可是,當天災將你吞噬,生死未卜,我卻無能為力,我坐在沙發上,留下我們無數親密依偎身影的沙發上,如此平靜,我沒有了心痛、沒有了著急、沒有了難過、沒有了悲傷、也沒有了開心,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了,難道心死就是如此嗎?!
我將右手按在胸口,那里依然跳動著,我知道我的心沒有死,她還活著。
我的大腦也沒有死,我的記憶也還活著。
我的記憶又回到了我們最后一次見面的情景。
那是六天前,八月二號,你來和我告別。
那天,你走后,我就發誓不會再為你留下一滴眼淚,不會再為你心動,看來我就要做到了。
林先生,如果你還活著,你該替我高興,我終于走出了這段陰霾;如果你死了,在天有靈,你也該替我高興,我終于沒有為了別人的丈夫而亂了方寸,我終究成全了你心中永遠的好女人——你忠貞的妻子。
可是記憶這個魔鬼,始終占領著我大腦的全部領地,我沒有了力量對抗一切,我只能一敗涂地。
我還得沉浸在我們共同的時光里。
二號那天,你像往常一樣,讓我給你清理衣服褲子,其實你心里很明白,在我們辦理離婚的前一晚,七月六號那個晚上,我已經為你清理好了所有的衣物用品,家里不再有你的衣服,可是我們依舊在衣柜中那堆早就該丟棄的舊衣服里翻來找去,以掩飾我們之間數日不見的尷尬、生分和手足無措。
一頓翻箱倒柜之后,熟悉的生活氣息瞬間彌漫在你我之間,我們相偎著說話,我們依然親密無間。
你放著手機中的視頻給我看,那些你的工作生活,以前每晚睡覺前都會給我絮叨的瑣碎。如今斷了好久,你一段一段播放視頻,又絮絮叨叨那些沒有來得及每天講給我的一切。
你細致地講,我耐心地聽,我們相偎著,仿佛依然是恩愛的夫妻。
你告訴我,一輝,你的兒子,林一輝,為你們一家三口定制了暑假旅游計劃,目的地便是九寨溝。
“十天左右就回來”你用疼惜的眼神看著我。我明白你在愧疚自己的失約。連續四年的暑期,天南海北留下了我們恩愛歡快的身影,而今年的約定是平遙古鎮,如今,你我心知肚明,這一趟,我們永遠不能成行。
“玩開心點吧,孩子用心良苦”我表面若無其事地開導你,其實,我在開導內心酸楚的我自己。
……
時間總是扮演著殘忍的劊子手!
你不得不離開,可憐的我們唯有緊緊相擁,來發泄你對世俗的抗爭,以及你對兒子愧疚情債的無可奈何。
被你擁在懷中,我默默告誡自己:最后一次,這必須是最后一次!因為我不想再抱有一絲希望,同時也免得再一次被失望的烈焰灼傷。
我想最后一次近距離看看你的臉,我抬起頭,卻看到了你盈滿淚水紅紅的雙眼,淚眼相望,我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更緊地擁抱著對方,恨不得互相融進對方的身體里,合二為一,今生不再分離,永遠相隨。
我知道,你一定也和我一樣,在心里默默下了決心:這是最后一次。
就那樣,無聲的默默擁別煎熬著你我的心。
臨出門,我告訴你:“我將門鎖上你的指紋取消了,密碼也改了”。
你瞪大滿是疑惑的眼慍怒地看向我,我迎接你的一定是一張含淚微笑著的臉吧?因為你的臉瞬間融化得柔情而又痛楚到難舍難分,你慌亂中轉身進了電梯,我想說“密碼由結婚日期改為了離婚日期”,卻終于沒有說出口。
道德和現實都不允許我們放任我們的情感!雖然我們誰都沒有開口提及,但是我們心里清楚,這是我們的告別,一對牽手走過了四年的夫妻徹底放手,一段過去的永遠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