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我懂得取消了你的指紋、修改了大門密碼你會很傷心,因為那預(yù)示著我們之間斷絕了最后的一絲親密與信任,預(yù)示著你我不再是我們這個家里共同的主人,預(yù)示著我的心已經(jīng)徹底對你關(guān)閉。
所以,我一直保留著,即使我們已經(jīng)決定完全分離,我依然保留著你的密碼指紋。
我寧愿自己獨自忍受,忍受稍有風吹草動,我便誤以為是“嘀嘀嘀”開門聲的神經(jīng)錯愕、忍受一次次期盼你能回來而又無數(shù)次失望的深深落寞。
林先生,你懂嗎?
你懂得我因害怕失望而不留絲毫希望的絕情嗎?
林先生,我沒有在此責怪你,我只想知道此刻的你,究竟是在忍受著痛苦的煎熬還是已經(jīng)靜謐地安詳著?
這無情的地震,這自然界的殘忍無情!
我們都無力左右。
林先生,唯愿你安好,唯愿你平安歸來。
我的孤獨還等著向你訴說。
林先生,你不再回來的這些炎熱而孤寂的日子里,我總會坐在飄窗上,呆呆地遠望。
身處郊外的十六樓,放眼空曠的四周,一覽眾物小的視野讓我的心境慢慢寧靜。
看著遠處繞城高速上往來飛馳的車如玩具一般大小,而視線的盡頭一個個小山包與天相連接。
其實,天、地并非無邊無際,天和地原來都是有盡頭的。
這讓我更加無法想象宇宙的無邊無際,也更加無法理解時空的無始無終。
我喜歡看著那些熙熙攘攘、喧鬧的學生,羨慕著他們的青春。
我喜歡學生公寓房前屋后濃密大樹上的夏蟬附和著學生的喧鬧,“知了、知了……”此起彼伏,鬧個不停。
可是,自從學生放假,那些知了便噤若寒蟬,一聲不吭。
或許這些蟬兒已隨著學生的離校而暫別了這兒?
林先生,如今的這兒,整個四周,就如我的心一樣,寂靜萬分。
校外馬路兩側(cè)的小超市、小飯館、面包房、奶茶店等等一溜小店,隨著學生的暑假也已經(jīng)關(guān)張歇業(yè)。
只是這些小店的招牌不再是薄木板或者硬紙板上用毛筆草草而書的各色字體,而是改換成了統(tǒng)一漂亮的亞克力招牌,干凈而洋氣;門前的土路也鋪上了暗紅色的小灰磚,看不見一粒塵土,讓原本遠離市區(qū)的荒僻之地很有了一些都市的氣息。
林先生,還記得嗎?去年五一節(jié)放假期間,我歡天喜地跟隨你來辦理收房手續(xù),來到這里我才發(fā)現(xiàn),推土機、挖掘機熱火朝天,四周殘垣斷壁、面目全非,黃土堆,亂泥巴,滿目蒼夷,車也只能停在教學區(qū),再步行到宿舍樓來。
那是我第一次走進我們即將在這兒生活的小區(qū),說是小區(qū),其實就是十幾棟高樓光禿禿地聳立在雜亂之間。
小區(qū)周遭的荒蕪,小區(qū)內(nèi)的簡陋,我心里是多么的失望啊。
可是,林先生,想到從此以后你再也不用每天開車往返近百公里上下班,想到你加班久了不用再和衣而臥在辦公室沙發(fā)上,想到我們不久便可以日日朝夕相守,我一掃心里的陰霾,調(diào)皮地笑對你說:“我覺得很好啊,反正我是嫁狗隨狗了”。
林先生,當時你一定和我有同樣的失望感吧,聽了我的話,你摸了摸我的頭,笑著說“沒關(guān)系,小區(qū)綠化不重要,整個校園都是我們的后花園”。
是呀,林先生,只要我們能在一起,枯木、冷雨也是風景。
那時周遭自然界的一切那么荒蕪,我們的心里卻是滿滿的溫情與幸福;如今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一切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四周都市化的氣息越來越濃,可我的心卻雜草叢生、荒涼無比。
林先生,我期盼你平安,我堅信地震不會擊垮你。
近幾個月來,我一直在和往事作斗爭!我拼命工作,努力忘卻,業(yè)余時間一本接一本讀書,我不讓思維空閑,我不留空閑去回憶。
可那回憶的藤一如春天的爬墻虎,肆意蔓延,動作之迅猛,一不小心便纏繞住我滿腦子的每一根神經(jīng),令我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