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庭院中的兩棵樹,蕭瑾瑜手托著腮幫子,眉頭顰蹙。
他遇到了一個問題,大問題。
與忠叔無關,與王爽也無關,無關周圍的其他人,與他自己有關,是由那場拍賣會所引發的。
這個世界,有正史所記載的女帝、酷吏、王遠清,有野史中所描述的唐門典當鋪……難道說,這個世界會按照歷史的軌跡走下去?
在歷史的軌跡中,高通最終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生命的代價,唐商最終會因為族長之位放棄自己的姻緣,那么他呢,蕭瑾瑜呢?
史書中并沒有有關蕭瑾瑜的記載,難道這預示著,他會很快失去性命或是最終會成為一個默默無名之輩?
這是一個極為關鍵的問題,這個世界究竟是按歷史的軌跡在運轉,還是說,這的歷史是可變的?
蕭瑾瑜翻了十幾本書,想要尋找答案。
只可惜,翻盡書冊,除了儒家思想、經典名言、寓意故事,便再無其它,也包括他想尋找的答案。
他的指尖從書殼上劃過,書的觸感是如此的真實,它們的確存在于歷史的長河中。
他的身軀也的確那么的真實,有血有肉,那他是否也會在歷史長河中占有一席之地呢?
這是一個問題,十分緊急的問題。
想不出答案,如同陷入了一個死胡同,人會在死胡同中一直轉悠……
煩惱將蕭瑾瑜推向了回憶的大海,他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在新世紀,他是好學生,高考直接被北大錄取,學的是自己最愛的歷史。后又考取了麻省理工的考古學,飽覽中外文學典籍……這一生能取得如此之多的成就,也算是無憾了。
那現在呢?現在的蕭瑾瑜究竟會如何呢?
如今的蕭瑾瑜也算是一州名人了。張府面前鬧婚,唐門典當鋪內當詩,拍賣會上萬兩奪寶……可這些,無論是正史還是野史上,都未曾記載,未曾記載那這意味著什么?
蕭瑾瑜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苦悶啊苦悶,蕭瑾瑜看了看書架上滿滿書,黯淡的眼中提不起絲毫的興趣,看了看裝有《快雪時睛帖》真跡的木盒,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還是沒有興趣。
閉上眼,腦中縈繞著什么,睜開眼,卻又是一派清冷的景象。
對了,無塵與吳嬸呢?
他這才記起,二人一同外出買菜至今未歸。
說曹操,曹操還真就到了。
只聽門吱呀一聲打開,響起了無塵稚嫩的聲音。
“吳嬸,剛才那些人都怎么了,走的這么急?”
吳嬸關好門,道:“好像是說湖州別駕抓到了什么飛賊,今日要公開堂審呢!”
“吳嬸,什么飛賊呀?”蕭瑾瑜扶著木案起了身,接上了二人的話茬。
“好像是叫什么嶺……對,叫嶺南巨盜!”
“嶺南巨盜!”一聽這名字,無塵頓時兩眼發亮。
“嶺南巨盜?!”蕭瑾瑜十分吃驚,繼續問道:“你說是誰抓的?”
“那群人好像說……是什么湖州別駕。”
吳嬸只是個鄉下婦人,對官職一類的自然是絲毫不知。
“湖州別駕?”蕭瑾瑜喃喃道:“王遠清……王大人!”
蕭瑾瑜的心頭咯噔了一下,似是有一塊巨石擊中了他。
正史記載,大周女帝年間,的確有一名流竄于南方的嶺南巨盜,他也的確是被湖州別駕所捕,而那位湖州別駕正是王遠清。
“少爺,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嗎?”吳嬸見蕭瑾瑜臉色蒼白,十分的擔憂。
無塵扶著蕭瑾瑜的手臂,也關心道:“先生,你是哪不舒服嗎?要不要坐著休息休息?”
蕭瑾瑜搖了搖頭,道:“沒事,我沒事……”
“對了,吳嬸,你剛才說今日湖州別駕要做什么?”
吳嬸想了想,道:“今日,湖州別駕要公開堂審呢!”
“公開堂審!”無塵眼中冒著火花,“那一定很精彩吧,我還沒看過堂審呢!”
“公開堂審……”蕭瑾瑜的語氣倒是十分的平淡。
書中尋不見答案,眼前卻有歷史事件正在上演,他為何不去看看呢?
蕭瑾瑜問無塵道:“你想去看?”
無塵猛得點了點頭,道:“是,先生,無塵想去看。”
他繼續問吳嬸道:“吳嬸,你去嗎?”
吳嬸這次倒是沒有拒絕,而是點頭答應,道:“我一個人老是干活偶爾也會厭煩,去看看也行。”
其實,吳嬸是擔心蕭瑾瑜的身體,無塵年紀又太小,萬一出了什么事,怕他應付不過來。
“那好,那我們走吧。”
三人稍稍整理準備,便出了門,直奔湖州府衙而去。
至十全街上,竟是少有行人,那些攤販大多垂頭喪氣、一臉愁容,甚至有一些攤位都是空的。
一路上,便會見到許多人向湖州府衙的方向跑去,口中也都談論著這一稀奇事。
嶺南巨盜流竄于西川、閩粵道,數年內犯案七十余起,還是唐門高手榜上有名的人,多地官員抓捕未果,如今被自己的父母官給抓獲,這難道不算是稀奇事?
最重要的是,他們的父母官——湖州別駕王遠清王大人決定公開堂審,如此良機,他們又怎么會錯過。
待到三人加快腳步,行至湖州府衙,已是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
府衙大門口擠滿了人,用人頭攢動來形容也毫不夸張。
幾十名官差持長棍盡力維持著秩序,卻還是被節節逼退,幾十人被堵在了一個小口子中。直到官府又投入了三十幾人,局勢才算是真正平穩下來。
無塵張大著嘴,有些失望道:“這么多人,看來我們看不到了……”
蕭瑾瑜摸了摸無塵的腦袋,安慰道:“放心,我們有吳嬸。”
吳嬸和藹可親的臉上掛著熟悉的笑容,道:“對,少爺說的沒錯,放心,有吳嬸呢。”
她提著自己在外不離身的大菜籃子,像一只固執的穿山甲,擠進了人群,無塵與蕭瑾瑜緊隨其后。
在一片抱怨聲中,三人最終還是到了人群的最前沿,離著堂審的內堂只隔著持長棍的官差。
內堂之中只有警戒的官差,王遠清還未出現,那名嶺南巨盜也未現身。
一人等的實在不耐煩了,抱怨道:“都這么久了,還審不審啊,等得我都快急死了!”
另一人安撫道:“你說說你,那嶺南巨盜又不是你家里人,急什么?更何況,告示上都寫明了辰時開堂,現在不過卯時六刻,還早著呢,再等半個時辰吧。”
那人無語:“……好吧。”
無塵安靜的等著,眼中的期待愈發的深了。
蕭瑾瑜沉默不語,神色十分淡然。
吳嬸時不時看一眼蕭瑾瑜,布滿皺紋的眼眶中暗藏著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