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跪坐在木案前,場間的氣氛弄的他極為不自在,他卻又不敢亂動。
小虎哭喪著臉,心里直說著他娘:娘騙人,明明先生這么兇,竟然還說什么慈眉善目,這哪里慈眉善目了,簡直就像兩只大老虎啊!
按照小虎以往自由散漫的性子,定是要逃出教室,逃出學院,跑回家去。奈何,整間屋子里的氣氛十分的嚇人,四周的同學皆是安安靜靜的坐著,沒有一人敢亂動。他掙扎了許久,最后還是放棄了逃走的想法。
……
對于兩名夫子的堅決態度,蕭瑾瑜極為不悅,但他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沒有忘記兩名夫子的身份,他的態度與語氣依舊謙恭。
他懇求道:“二位夫子可否通融一下,先為學生們開課,至于對孔圣人的跪拜禮,能否稍稍延后?”
“絕對不行!”
李國棟與舒瑯還是那副不容商量的模樣,語氣依舊決絕。
兩名老學究不依不饒,蕭瑾瑜無奈,只得選擇據理相爭。與兩位德高望重的前輩據理相爭,蕭瑾瑜本是不愿的,稍有不慎,便可能將關系鬧僵,但為了臺下的一眾學生,他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蕭瑾瑜直起身子,右手在前,左手背在身后,道:“兩位先生,學生在入學前對孔圣人畫像行跪拜之禮,是出于對禮法的尊敬,亦是出于對孔圣人的尊敬,這是一種儀式,但卻并非是最為重要之事。何事最為重要?那便是心懷禮法,心懷對孔圣人的崇敬。依晚輩之拙見,孔圣人在黃泉之下,應該也不愿看到,二位先生因為這儀式的問題,而浪費諸多學生的寶貴學習時光吧。”
“你是何人?竟然敢妄議孔圣人!莫不是想憑自己學院院長的身份,想要壓過我們這兩個老東西一頭?哼哼,我們可沒收你們昊宇學院的銀子,簽下的也不過是口頭協議,我們倆可是想走就走的自由身!”
李國棟站起了身,態度與語氣比方才還要激烈幾分。
蕭瑾瑜目光已變得有些寒冷,但態度與語氣仍舊如方才一般謙恭。
“非也。先生說錯了,我敢說這些,并非是因為我的身份與職位,依晚輩之拙見,臺下的任何一名學生都有訴說自己意見的自由與權力。”
李國棟本是想借助自己的身份以及隨時可以離職的情況,來對蕭瑾瑜施壓,逼迫他就范,可誰知,蕭瑾瑜根本就不吃這一套。
“你蕭瑾瑜乃是江浙道的舉人,乃是今年鄉試的解元,說的話自然是有幾分見識、幾分道理,”舒瑯自是不會讓李國棟一人孤軍奮戰,他站起了身,指著臺下的幾十名學生,繼續道:“可你說他們?簡直就是笑話?!就他們這些不經世事的孩子,講出的話能有什么用?講出的話能有什么道理?”
被舒瑯這么一說,臺下的三十名學生皆是低下了頭,有些人雖覺得憤怒,卻也不敢發作。無塵聽著如此尖銳的話語,捏著拳頭,小臉上泛著慍色。
“先生這話說的好沒道理!”
舒瑯這話說的實在有些迂腐,惹的蕭瑾瑜語氣中隱隱透著一絲憤怒,“《論語?述而》中記載著一段話,我想兩位先生一定牢記在心,那便是,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二位先生如此推崇孔圣人,想必這句話的意思,定然是了然于心。”
蕭瑾瑜沒有片刻停頓,繼續說道:“依晚輩之拙見,孔圣人這話的深意便是,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論語?述而》那段話,李國棟與舒瑯自然是牢記在心,可蕭瑾瑜的解釋他們卻是未曾在書中見過。二人的臉上快速掠過一抹訝色,心境雖已有了些變化,卻依舊不動聲色,他們沒有打斷蕭瑾瑜的話,而是選擇繼續傾聽。
蕭瑾瑜解釋道:“孔圣人的意思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優點,每個人都可以成為其他人學習的榜樣,這無關年齡、輩分、身份或是職業。而我們應該做的便是,發現他的優點,再反觀自己,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李國棟與舒瑯學識淵博,自然是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只是為了能讓臺下的諸位學子明白這個道理,蕭瑾瑜這才又特地解釋了一番。
“好,好,很好,非常好!”
舒瑯撫著胡須,為蕭瑾瑜叫好。
李國棟則是輕輕拍著手,亦是為蕭瑾瑜叫好。
更為奇怪的是,二人臉上已沒了慍色,反倒是滿面笑容,極為和藹慈祥。
蕭瑾瑜愣在了原地。
這是怎么回事?這兩位老學究方才不還十分生氣嗎,怎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方才的三言兩語?
臺下的學生與無塵看著臺上的情形,也頗為不解。
兩位老夫子方才還語氣強硬、表情兇狠,怎的現在變得如此和藹可親、慈眉善目?這變的似乎也忒快了些!
看著蕭瑾瑜疑惑不解的樣子,舒瑯哈哈大笑,他對李國棟道:“李兄,要不你和蕭院長解釋解釋吧。”
李國棟應了聲好,頗為無奈地貧嘴道:“舒兄為長,這費嘴皮子的事也就只能我這晚輩來做嘍。”
解釋?蕭瑾瑜聽著二人的對話,更是無法理解,莫非其中有何隱情?
“小蕭院長,實在是抱歉。”李國棟又對著臺下的學生們拱了拱手,滿懷歉意道:“還有臺下的諸位,實在是抱歉,老朽便在此以禮致歉了!”
先生向他們行禮,還向他們致歉,臺下的學生皆是一愣一愣,仿若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蕭瑾瑜不解道:“兩位先生,這究竟是何意?”
“哈哈哈,其實啊,方才我們的生氣和憤怒都是裝出來的。俗話說的好,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都怪我們倆個糟老頭子玩性太大,想要試試你小蕭院長是否如同傳聞中的那般。如今一試,果然如同傳聞中那般!果然是英才出少年啊!”
裝出來的???
如同被雷擊了一般,蕭瑾瑜與臺下眾人瞬間愣在了原地,嘴巴微微抽動,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哈哈哈,各位,抱歉,實在是抱歉了。”
眼前的這局面正是他們二人一手造成的,李國棟與舒瑯也覺十分尷尬,只好一個勁地致歉。
沒過許久,蕭瑾瑜便無奈地接受了這個事實,這二人的玩心實在是太大了些。
“那二位先生現在可否開始授課了?”
李國棟與舒瑯連連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至于行跪拜禮的事,待孔圣人的畫像到了便是。”
誤會得到解釋,蕭瑾瑜對于李國棟與舒瑯的印象自然是重新更正。二人并非是那種保守頑固的老學究,不僅通融知理,玩性還頗為的大。
“那便多謝二位先生了!”
蕭瑾瑜的態度與語氣又變得如往常一般謙恭,只是他心中頗為苦悶。因為這二位老學究的玩性,自己關于院規的想法又中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