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代人勝過一代人啊。看到你之后，覺得自己也可以真的遁世了呢。”老婦說完看了看柏克羅：“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位應該是化成了人形的魔獸吧。”

“對。我是貝希摩斯，名叫柏克羅。”柏克羅昂頭說道。

“哦，貝希摩斯。真是稀有的魔獸啊。既然來了就快請坐吧。”老婦示意二人坐在門邊的沙發上，然后從墻邊一架小銅爐上拿起茶炊，“我在此已經隱居五十多年，很少見人。準備不周還請多多原諒。”

“謝謝。”卜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覺得茶香直沁心脾，“老前輩，請問您就是津夏?費勒嗎？”

“這么多年了，竟然還有人記得我的名字？”津夏凝望著手中的茶杯說道：“大陸上應該沒有人再記得我才對。”

“記得您的人的確不在大陸上。”卜吉目光炯炯地看著老婦說道：“他的名字叫潘克洛夫，生活在一個叫艾克庫莫利亞的地方。”

“潘克洛夫？”聽到這個名字津夏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難道你們是神之眷顧的人！”

“不。”卜吉輕聲說道：“恰恰相反，我們來自于反抗那個自詡為神之人的組織。只不過我們最近得到了情報——潘克洛夫和神之眷顧已經開始主意您了。”

“他們才開始注意我嗎？”津夏冷笑道：“過了快70年了。我還以為他們把我給忘了。”

卜吉鄭重地說：“他們不會忘記任何事。在此之前，只因為他們還有其他的事要做，不能在大陸上暴露太多的行跡。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已經把觸手伸到了越來越多的地方。實不相瞞，一只代號為‘死神’的殺手小隊，正從北方乘船前來。他們的目的就是抹殺費勒家族的一切。”

津夏淡然說道：“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所以定下家規：族中有才能的青年都要在大陸上修行，除非結婚生子否則不許回來。即便他們毀掉這里，費勒家族的后人已經遍布大陸，想斬草除根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那些事。您還讓那些青年帶上魔法銃和設計圖，防止家族的技藝失傳對嗎。”

“你怎么會知道？”津夏驚訝地看著卜吉。

“因為我娶了一位來自于費勒家族的妻子啊。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她就把設計圖給我了。”卜吉說完，從挎包里拿出了當年希絲給自己的那張設計圖遞了過去。

“這些孩子們還不能理解我的苦心啊。”津夏接過設計圖看了看，當然立刻就看出這是家族的作品，“這是哪個孩子這么糊涂，居然喜歡上一個同族。要知道兩個半精靈是不會有后代的。”

卜吉微微一笑：“津夏族長，請恕我直言。您那所謂的沒有孩子就不許回到家族的命令是為了家族的傳承考慮，無可厚非。但兩個年輕人的相愛，豈是種族和律法條文能禁止得了的？”

“是，是啊。”津夏聽了喃喃道：“當年我喜歡上費勒大人的時候，也曾為自己是半精靈的身份而困擾，直到最后也沒敢和他表白。但我對他的愛，即使過了七十年也不會改變。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喂，我說老太婆。你說的那個什么費勒大人是誰啊。搞不好我還能認識呢。”柏克羅突如其來的問道。

津夏聽了也對不這樣的無禮問題感到生氣，而是笑著說道：“如果你是貝希摩斯的話，恐怕已經活了上千年了吧。在你面前我可不是什么老太婆，而是小姑娘了。我說的費勒大人，名叫埃洛肯？費勒。”

“那是誰？”柏克羅晃了晃大光頭，對這名字十分陌生。

“埃洛肯？費勒？”卜吉卻立刻想了起來，“我在煉金學院里曾經學過。埃洛肯費勒，就是那位發明魔法銃的大煉金術師吧？”

“費勒大人不會發明那種惡魔一樣的武器。真正發明它的人是潘克洛夫。只不過經過費勒大人的手把它帶到了地面上。”津夏冷冷說道。

卜吉瞬間明白了——埃洛肯費勒果然是神之眷顧的一員。他發明魔法銃的時間正是七十年前大陸上光明同盟與黑暗同盟大戰期間。突然有了這樣一種武器，戰爭中會多死多少人？那正是潘克洛夫想看到的。

這樣想來，恐怕當年黑暗同盟對光明同盟開戰也是潘克洛夫和神之眷顧在背后操縱的結果。那些家伙在七十年前甚至更早便已經開始行動了。想到這里卜吉的背后一陣發涼。

——潘克洛夫的計劃恐怕已經實施了至少一百年。而我對他的反抗才剛剛開始。我真的能戰勝他嗎？卜吉感到一陣無力地眩暈。

“話說你的妻子是族中的哪一個？雖然在外的有上千名子弟，但大多數我還是能記住的。”津夏問道。

“哦，她叫希絲。現在正在前面和族中親人見面呢。我沒和她一起，是偷偷溜過來的。”卜吉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

津夏嘆道：“原來是希絲啊。那個小姑娘我有印象。是個天不怕地不怕從小就很能惹事的孩子呢。但使用魔法銃的技術和天賦可是一流的。現在嫁了人，大概會沉穩許多吧。”

“和以前也差不多。”卜吉吃吃笑道。

“你們夫妻和睦，我也就放心了。”津夏說到這突然話鋒一轉，“從你們靠近這院子開始，我就開始用精神力觀察你們了。我發現了貝希摩斯，卻一直沒能發現你的里世界。我想問個問題。你的精神力到底強大到了什么地步？在我的觀察中，你可是像空氣般無影無蹤的。要知道我已經修煉了精神力近九十年，在我的觀察之下，從來沒遇到過發現不了的人。”

“還是請您到我的里世界里面來看一看吧。至于到了什么地步，我也說不清楚。”卜吉說完從懷里拿出一枚紅色的藥丸遞了過去。

津夏一口吞下藥丸，隨之便進入了卜吉的里世界。待出來以后說道：“我曾聽埃洛肯大人說過，每當精神力提升一個級別，對于世界的看法就會不同。這句話我想了幾十年也沒能弄懂。不過今天到過你的里世界之后，我突然有些明白了。”

“真是這樣就再好不過。”卜吉謙遜地說道。

“但我真搞不明白，你是怎么脫離原有世界的桎梏，能把思維跳躍到本不存在的空間之中呢？難道你的頭腦異于常人？”津夏說完看向卜吉。

“我從沒有過什么思維跳躍。對于我來說，只是不住地從宇宙中向里世界灌輸能量。只要能量到了一定級別，里世界自然就會進化。而我看世界的方式也就會有所不同了。”卜吉如實回答。

“怎么會這樣？”津夏抱住頭，認真地思索起來，“這是有違常理的。就像煉金術一樣，腦子里想不到的東西怎么可能通過煉金術創造出來？難道說只要輸入足夠多的能量，就能任意創造嗎？”

聽了津夏的話，卜吉也怔住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里世界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以為只要輸入能量，里世界的進化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但現在看來遠非如此。仔細想想，除了自己以外，世上還有很多精神力達到了極高水準的人。比如津夏，蘇佛洛斯、柏克羅、法奈等人，甚至之前遇到過的卡修恩和埃澤基爾，以他們的精神力就是擁有與自己同等級的里世界也不奇怪。但這些高手中最多的只是發現了意識空間和里世界的不同，從而創造出很低級的里世界。而多數人只是擁有強大的精神力，而里世界的發展和創造進度極為緩慢。

“就算有再好的面粉，沒有模子也烤不出餅干來。或許在你的里世界之中，最開始就被設定好了一個‘模子’吧？”津夏已放棄了思考，笑著說道：“這真是讓人羨慕的天賦呢。”

可卜吉卻無論怎樣也笑不出來。別人可以把這歸結為天賦，但他自己卻很清楚并非如此。對于煉金術來說，一切煉成品都起源于煉金術師的意識。如果沒有意識，那么煉成品也就不會存在。可自己之前從來沒有過關于里世界的構想。而在最開始服下“眾神的祝福”的時候，對于表世界的認知同樣很是膚淺。那么自己里世界中的高山森林大地，以及太陽月亮星辰，以至于到后來更高維度的體驗，這些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意識所為。

難道說……卜吉想到一種可能性。但這種可能太可怕了，他禁止自己繼續想下去。

“我們還是說說剛才提到的事情吧。”津夏此刻已經悄然改變了話題：“你們剛才說過，到這里是為了提醒我潘克洛夫已經派出了殺手。他們的目的是要抹除費勒家族在這世上的一切。既然這樣，那么我就快點讓其他長老安排家中的女人和孩子撤離比較好吧。”

“那是當然。但還有件事。”卜吉這才從沉思中解脫出來，意識到該說正事了：“我們來到這里，也是有些事情想要求您的。”

“哦？請講。”

卜吉沉聲說道：“那我便直接說了。這么多年來潘克洛夫對費勒家族沒有下手的原因之一是他們在忙于其他事情，另外對于費勒家族，他們也并沒有多么看重。但最近發生的一件事改變了潘克洛夫的想法。”

“哦？他們想到什么了？”

“剛來的時候我對此事也是一頭霧水。但您剛才提到了埃洛肯大人，我現在便能聯系到一處了——他們到此的目的，是為了從您的手上拿到一件東西。”

“我這里有什么能讓潘克洛夫看中的東西？”津夏疑惑地問。

“實不相瞞，它也是我們的目的。”卜吉說完朝前走了幾步，來到津夏的面前壓低了聲音說道：“那是一張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