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府出來后,蘇墨低頭沉思,方才越王曾提及雙生子失蹤,羋初陽又提過楓家莊里的行走的軀殼是一模一樣的面孔,難道是有人捉了那些雙生子在練習縛魂術,可為何還要留下白骨,再者,為什么一定要用雙生子,雙生,雙生,蘇墨猛地想起了夜哭林中的鬼面娃,其背后也有一張臉,若是那樣,真的太殘忍。
兀自沉浸在沉思中卻聽果果驚呼“鴻鉤賭坊分號”
蘇墨望過去,的確是鴻鉤賭坊,完全一樣的裝飾,不過比那天見到的小些罷了,門口有兩個孩子,女孩手中有一個漂亮的紙鳶,男孩小心翼翼的幫她在解纏繞一團的線“都說不讓你動了,你看又纏在一起了吧”
女孩撅起嘴“明明是小拾你笨,我不玩紙鳶了,回去”扔下紙鳶自己一個人跑開了,那個紙鳶剛好落在了蘇墨腳邊。
她彎腰拾起來,交給走過來的男孩,男孩伸手接過“謝謝姐姐,姐姐是從王府來的嗎?”
“你怎么知道?”蘇墨疑惑的問道。
男孩指著自己的眼睛笑道“因為,我看到了”話音一落,他轉身跑開。
蘇墨站在原地,久久不語,果果出聲喚道“小苒,小苒”
她茫茫然說道“果果,我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
“什么重要的東西?”
“楓家莊的事,城郊的白骨路,還有夜哭林,這三件事是不是有重要的東西被我們忽略了?”
“就是有謎題,我們眼下也沒有線索,還是看看西岐能帶回什么來吧”果果安慰道。
回到客棧的蘇墨,心神不寧,一直到月上中天,她終于下定決心,提筆給沐離塵寫了封信,“墨點,把這封信帶回去給師父,順便把這片楓葉放在我床下的盒子里,不準泄露給任何人看,尤其是這片楓葉,師父也不行,記住了沒?”
比墨獸不為所動,蘇墨明白它在擔心自己明天去城郊,拍了拍它的頭,“墨點,我知道你擔心我,沒事,我不會硬碰硬的,而且還有魂冰與果果呢,我好想師父的,而且如果師父能來,才算完全有了保障,你快點去送信吧”
比墨獸碧綠的眼珠轉了轉,最終點點頭,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果果早就熟睡,蘇墨站在庭院中,頭上一輪明月,身后有腳步聲,羋初陽站在她身后“月亮一般都是寄托了對親人的思念,你在思念誰呢?”
“我在想我的爹爹和師父”
羋初陽道“心中有惦念的人總是好的,孤身一人太冷清了”
蘇墨轉過頭來“仲炎,你總是離家遠游,不會念家嗎?”
“在下雖遠游在外,卻從未忘了身為人子的孝道,只是現在不得機會回去,否則,無言面對族人”他背脊挺的很直,望著明月似乎在說著誓言。
“可你如今已經落第,該如何是好?”
“天意讓在下不入仕途,在下又何必強求呢,世間出人頭地的不僅僅一條路”
“那你可是有了方向”
羋初陽蹙眉道“不瞞蘇姑娘,在下雖有豪言壯語,卻無可行之法,是以還是打算繼續游學,豐富見識”
“那很好啊,希望你能早點衣錦還鄉”
“多謝”羋初陽察覺她有心事,開口問道“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蘇姑娘可曾想過以后的事?”
“我,我既然在云暮修煉,自然是一心修道,假以時日能渡劫成仙了”
羋初陽聽了卻不做評判,二人相對無言。
門吱嘎一聲,魂冰從屋子里走出來,“起風了”
為了映襯魂冰的話,周圍真的起了風,蘇墨點點頭,“這就進去”走了幾步,她道“你還不回去嗎?”。
羋初陽道“在下還不想回去”
“那你不要站太久了,仔細得了風寒”蘇墨說完,走進了屋子里。
羋初陽仰頭稱贊道“今晚的月亮就像離開那晚一樣美,不過卻依舊讓人歡喜不起來”
一夜好眠,蘇墨起身時,天方蒙蒙亮,她凈手凈面后,盤坐榻上。塵世間氣息過濁,她每日清晨都會呼吸吐納,不曾懈怠,但卻凝不起真氣,每每剛凝結便四散開來,有次她強行凝結,卻是丹田一痛,又散了去,也許是傷未好,不能使用真氣。
吃過了早飯,看看時辰差不多了,蘇墨去了郊外。
雖說春寒料峭,不過這秋涼也不是一般的寒意,清早的郊外,只有零散的幾人在走動,蘇墨緊了緊身上的厚衣,望著岔路。
快到與西岐約定的時辰,可是還不見蹤影,蘇墨不做等待,用紙鶴給默褚越送了信,告知自己先去探探路,而后便走上了白骨路。
白骨路依舊是昨日的荒涼不堪,草木不生,昨日她曾以為是中了某種幻術,可是幻音鈴并無反應,但是墨城郊外有荒原一片,還能不引起注目,其中一定有蹊蹺。
待走出很遠了,蘇墨道“果果,你可聞到了什么怪味?”
果果仔細的嗅了嗅“的確是,好像是燒熟肉的味道,小苒,我們去看看,說不準有烤肉的”
蘇墨心中卻是疑竇叢生,此處呈現荒涼之色又是白骨遍野,那肉味絕不尋常“果果,我們這就過去看看,不過你的烤肉怕是落空了”
三人不敢遲疑,加快了腳步,誰知這路看似不長,卻實打實的遠,距離出發至今已有兩個時辰了,但那肉香卻是經久不散,饞的果果開始渾身發癢。
蘇墨突然站定,遠處似有一物在閃著微光,她跑過去,卻拾起一把斷劍,仔細的瞧了半天,劍柄處刻著一個小小的夢字,字體稚嫩,應是出自孩子之手,眼下卻不得多考慮,收好斷劍,繼續往前走。
魂冰伸出小手攔住她“有變化”
她總是被魂冰護在身后,她的心情不免有些澀然,也許師父就是怕如此,才將幻音鈴與魂冰交于她的吧。魂冰不是凡物,假若你的修為不夠,終有一天魂冰會不受你的控制,反噬其主,他那日的話言猶在耳。
魂冰卻是突然跪在蘇墨面前“魂冰得大主人不棄,離開冰封地,又得大小主人精血,護佑小主人平安,此生甘愿隨小主人入洪荒闖蠻地,身破靈毀,在所不惜”
蘇墨扶起魂冰為他撣了撣銀白小袍的袍擺“我也不過是胡思亂想而已,再者我也去不得洪荒蠻地,你不必放在心上”
魂冰卻是一臉老成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小主人的擔心也不是一日兩日,魂冰時刻都在,小主人放寬心”
蘇墨卻沒再言,果果捏了捏蘇墨的臉頰“魂冰若不在,有我也是可以放寬心的”
蘇墨剛要說什么,卻是一股濃郁的肉香又飄過來了,蘇墨抓住不及,果果不管不顧循著味道飛走過去了。
周遭場景突變,荒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的長出草木,變成一片密林,蘇墨心中大駭,退后幾步,這絕不是一般的幻境,她身帶幻音鈴,幻境絕不會將她迷惑,但眼前這些是什么原因?
魂冰恢復原身,釋放劍氣護住蘇墨,耳邊隱約傳來翅膀破空的聲音,頭頂一片黑云籠罩,突地那“黑云”向下俯沖,勁風撲面而來,蘇墨向旁側躲過。
這才看清那黑云竟是只隼,卻比一般的隼大上許多,翅膀尖長,撕裂獵物的齒突外現,臉上深色斑紋遍布,眼睛銳利,趾爪仿佛撕碎一切。
它極通人性,一擊不成,立刻第二道攻勢已來到面前,尾長而靈活,飛行靈敏且迅速,蘇墨手握魂冰挽了劍花直沖過去,誰知它竟不閃不避,鋒利的趾爪透著冷光向蘇墨而來。
刺耳的金屬碰撞聲,叫人心里發顫,好在魂冰比那隼更勝一籌,將其抵住,蘇墨松手卻是從隼下翻過,手中多了斷劍,就要刺向隼的背部。
橫向竄出一根銀針打到斷劍,銀針細如發絲卻有萬鈞之力,蘇墨虎口一痛,松開斷劍,好在又用左手握住。
一聲哨聲,隼停止了攻擊,飛向林中慢慢走出來的人,那人微微曲起手肘,隼落在上面,他伸出兩根手指撫了撫它的頭,它也是順從的樣子,而他又拿出一塊肉干,見它吃了,摸了摸其翅膀,隼才飛走。
一身粗布衣衫,卻也遮不住他儒雅的書生氣質,藍顏微微施禮“小隼沖撞了姑娘還望姑娘見諒”
蘇墨心中有疑面上卻不動聲色“小女子還禮,敢問先生可曾見過一只透明翅膀的小精怪”
藍顏搖搖頭“在下在這兒林中住了多日,不曾見過任何人,何況精怪”
“那先生可有聞到肉香味,我就是被肉香味引過來的”
“不瞞姑娘,現在是正午時分,在下在祭五臟廟,姑娘可來嘗嘗”藍顏做了請的手勢。
蘇墨擺擺手“多謝先生好意,雖聞肉香,小女子卻不愛食肉”
藍顏收了手勢惋惜道“那肉鮮美異常,尋常可見,卻少有食之,姑娘不去當真可惜了”
蘇墨暗自皺起眉頭,去了,不知還會遇到何事,不去,在這兒林子中依舊是個危險,此時的選擇當真是別無選擇“先生誠意相邀,小女子無推脫之禮,去見識一番也無妨”
藍顏展露笑顏“姑娘定會喜歡,那肉乃絕世美味”
藍顏倒是個能言善道的,飽讀詩書引經據典全然不似羋初陽般呆板,提及為何自己一人在密林中,他直言要尋物,多人不方便。
提起那只隼,藍顏倒是很隨意,不過長久以來一直養著,沒丟下而已。
藍顏止住步伐,指著面前的茅草屋道“這便是在下住的地方”
肉香經久不散,但好像還夾雜著腥味,茅屋周圍的土顏色不對,隱隱帶著褐色,這一掃視,蘇墨大驚失色,那篝火旁的潔凈如新的白色骨架不是人骨,是何物?
此時的藍顏卻還在翻烤,架上的紅肉發出滋滋的聲響,滴滴油脂落入火中,火苗閃閃爍爍透著藍色。肉香四散,藍顏滿臉的享受“真是絕妙的香味,世間罕見的美食”
蘇墨捂口,腹中的酸水不住的向上涌,終是忍受不住向一旁嘔吐,吐的直不起腰來,他竟翻烤此肉,比之魔徒更讓她膽寒和惡心。
“姑娘不想來嘗嘗嘛”他的臉在蘇墨眼中逐漸扭曲,化作惡鬼。
但現下已是不得不面對“所有的人皆是你殺的”
藍顏撕下一塊帶著血筋的肉放在鼻子下,深深的吸了口氣“此人生前最喜練武,身骨強健,肉質多緊,口感細膩,又潤又滑”而后放入了口中,細嚼慢咽。“他們不可稱作人,不過在下的食糧罷了”
“草菅人命,他們不作人,你連鬼都作不了”
藍顏用布帕抹了抹手“進了在下的地方,你也不過是我的食糧,斷沒有走出之理了”
蘇墨卻是沒聽他的話,轉身御劍而行,冷不防的那只隼襲擊過來,魂冰晃了幾下,好在立即穩住了,那隼依舊不放棄,有力的翅膀劃過天空,卷出一陣狂風,本以為密林中,那風力會有些阻礙,誰知勢不可擋。
魂冰是上躲下閃,蘇墨被弄的頭昏腦漲,緊緊伏在魂冰上,那隼見狀,鉤嘴直搗蘇墨后背。
一聲獸吼響徹天地,龐大的獸身擋在蘇墨背后,蘇墨驚喜出聲“墨點”
比墨獸碩大的獸爪伸向那隼,那隼扇扇翅膀卻是沒逃得過,被拍在地上,比墨獸又隨意碾了幾下,那隼恐怕兇多吉少,蘇墨落下,欣喜的跑過去摸了摸比墨獸的脖子“墨點,你來的太及時了”
比墨獸卻沒看她,獸頭低垂向著一個方向,恭恭敬敬的,蘇墨順著看過去,方才林中的驚險,面對藍顏時的膽寒皆化作心中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