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沐離塵從天界回來已是半月有余。眾派最后達成一致,召開仙道會,日子定在年后的上元節,而且規則也有變化,原先是六人一組進入最后的試煉場地,如今砍下去一半的人,變為三人一組,風險高了許多。天帝此舉說是為了弟子們不在束手束腳,畢竟六個人摩擦矛盾產生的機會很大,但三個人也實在不多,但事已至此,誰人也沒有提出異議。
再有便是,是自己門派進行一番比試,選出參加仙道會的人選,但僅限于普通弟子,而掌門長老直系三代弟子必須無條件參加,此言一出,卻遭到了眾人的反對,三代直系弟子,等于是把仙界所有力量交了出去,若是不慎,還不待妖魔來犯,仙界自己先元氣大傷,這仙道會召開也沒有什么必要,最后達成共識為各派直系弟子選出六人參加。
這六人皆由仙界擲簽選出,以免作弊,而且不允許更改,抽到誰便是誰。擲簽的日子定在了臘月初八,如今已是十一月下旬,日子眼看就要來了。
奇沐殿外,落了一層白雪,僅僅是薄薄的一層。今日他站在屋檐看雪,下意識喚道“苒兒”卻無人應答,他方想起來小徒兒下殿已經半月,往年初雪的時候,她都興奮的臉頰紅彤彤的,喊沐離塵出來看雪,今朝卻只有他一人了,莫名覺得有些寒意與寂寥,他不再多待,轉身進了書房。
批閱不過兩份卷宗,他又覺得太過于安靜,有些不太適應,以前她在時,總是弄出些許聲響,又或者是她與果果魂冰說話的聲音,努力練劍時的聲音,雖吵卻不空。而今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冷冷清清的日子,偌大的殿中僅有他一個,無論如何卷宗已看不過去一個字,想到應允的事,沐離塵起身去了臥房,待再出來時,少見的換了一見緊身衣衫,卻依舊是白色,去了偏殿的雜物房,卻不知應用些什么。
御寒洛到的時候,各處都沒見到自己的師兄,待找到的時候,他眨眨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師兄怎么會在雜物房“師兄,為何在此?。俊?/p>
“師弟,你來的剛好,秋千應用什么材質的來做才會結實且耐用”沐離塵骨節分明的手指指著雜物房內的用品。
蘇墨的傷已經沒大礙了,近日來,她練習劍法甚是勤勞,每日雞鳴而起,夕陽落下才休息,晚上又聚氣凝神,反復背誦理解幻音鈴的口訣,她也努力學習五行術,還有馭音術,不過,自己的手指傷到了根本,師父便不同意她再彈琴,說來說去,自己好像也就學習了這些東西,她最引以為傲的當屬岐黃之術了,師父也曾夸贊,自己也就能為此高興一些吧。
果果近日來越發的渴睡,經常是與蘇墨說說話就睡著了,她最開始并未放在心上,想著也許是近段時間她修煉的太急躁了,可是如今真是讓她擔心,難道是在郊外白骨路上,果果發生了什么事,她再也坐不住了,立即捧起果果往門外走去,她要回去問問師父。
誰知剛出了柳宿的門口,就見過往弟子皆行叩拜禮,她一時間怔愣,卻也是立即跪下來“徒兒拜見師父”
沐離塵對這個小徒弟實在掛心,今日下了殿,不知不覺的就走來了柳宿“起來吧”
蘇墨起身后,習慣的湊上前去,把手心里的果果遞到他眼前“師父,您看看果果,她這幾天睡著的時間比醒著的時候多太多了,不會出什么問題了吧?”
見小徒弟一臉擔憂,沐離塵撥了撥她額前碎發,柔聲安慰道“無妨,不過是要冬眠了”
“冬眠”蘇墨睜大了眼睛,很是不可思議“果果從來都沒有冬眠過啊!”
“她將要化形,自然需要積蓄一些力量,從今天開始她就會一直睡下去,直到成人那天”
“化形,果果終于可以化成人了,魂冰一定很高興,那我要好好照顧好果果”
“其實,也不必做些什么,她親近自然,讓她在草木靈氣比較充足的地方,她也許能很快的醒過來”
“那就讓果果在奇沐殿好了,殿中師父養的花草種類繁多,又能得師父仙氣的護佑,果果定能很快醒過來”蘇墨說著已把果果交到了魂冰手里“魂冰你跟隨師父回去,然后把果果安置好后,再回來”
沐離塵聽了這話心中隱隱發悶“你不隨為師回去”
“啊”蘇墨還有些驚訝然后垂著頭,聲音低低地“徒兒,徒兒在這兒修煉的挺好的,師父,我就先不回去了”
沐離塵也沒勉強她,她在此處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囑咐道“那你修習不能憊懶,每隔三日回來殿中,為師要考核你”
蘇墨立即點頭應了,而后拜別了沐離塵。待素白色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視線內,蘇墨舒了口氣“魂冰,你快點回殿上去吧,把果果平日睡得小榻放到花房去,就放在君子蘭旁”魂冰點點頭,人就走了。
蘇墨回轉身,進了柳宿,整個人似被抽干了力氣一般,無力癱坐在床邊,剛才差點就答應他回去了,那樣,西岐口中所謂的欲擒故縱還有什么意義嗎?不過是半月沒見到他,她卻似痛苦了許久,以前不知尚不知深,僅僅把對他的思念當做掛念,而如今明白自己的心反而更加痛苦燒灼,食不知味。
但蘇墨想了想,還是起身從枕下摸出一個方盒,她握在手里,咬住下唇,遲疑了良久,終于打開,里面是塊香薰,她捏了一小塊,投進了桌上的小香爐中,裊裊升起的輕煙散去了她心中的焦灼,令人耳清目明,通透了許多,她彎了彎嘴角“開始修習了”
沐離塵飛回奇沐殿,徑直落在了后殿,后殿的血蓮居然已呈現了含苞待放的姿態,他抿唇不語,手中一道銀光注入血蓮,血蓮受仙力滋養,輕輕搖曳了身姿,他少見地掐算了一番后,眉頭緊皺,事情越發的難以預料了。
云暮人人皆知仙道會即將召開,練功修行越發勤勉起來,蘇墨確實那唯一不知情的一位,沐離塵那日下殿后再也沒來看過她,而蘇墨對沐離塵的掛念明顯淡了許多,有時間都用在了練劍上了,每日都有魂冰與自己過招,以前在魂冰手下根本走不了兩招,魂冰過招時,從來不留一點情面,當真嚴厲的很,這也很好,讓蘇墨充分認識自己的實力到底差到哪去了。
魂冰劍鋒凌厲,蘇墨回憶沐離塵教授自己的以柔克剛,手中的劍不能僵,手腕要活,才能在無論何種境地都讓劍在自己的掌控下,金屬碰撞聲刺耳,蘇墨堪堪接住魂冰迎面劈下的劍鋒,手腕翻轉叫劍下滑,又用左手格住,回旋迎擊,二人一走一過,蘇墨竟在魂冰下走了五招,魂冰一擊點鋒,蘇墨虎口一痛,手中的劍飛了出去,叮地一聲刺入一旁的木樁內發出悠長的鳴音。
蘇墨捂著虎口“今日我可是有了進步,竟在你手下走了五招”
魂冰泰山崩于頂,我自巋然不動的臉毫無表情“小主人卻有進步,但魂冰還未使全力”
蘇墨捏捏他的臉頰“我知道你的厲害,不要總板著臉,多笑笑嘛”
魂冰臉被揉搓,神色依舊無異。蘇墨無趣的放下手“冰塊哪里會笑嗎,是我要求高了”說著已跑去木樁前,把劍拔出來“魂冰,我們再來”
魔界。
銅鏡中映出一位形貌軼麗的女子,舉手投足間,無盡風情顯露,此時她正細細的描眉,突然鏡中右下角開始浮動,不多時一行字浮現鏡面,女子未顯驚訝,反而繼續整理自己的妝容,鏡面上的字沒有持續多久,消失的無影無蹤。
女子手中的青螺黛,被輕輕放下,抿了抿朱唇,這才對自己的妝容滿意,手指輕扣胭脂水粉的盒子“仙道會就是除了她的好時候,卻不可叫他知曉”
門外突然傳來魔徒的傳召“夏主,魔君有召”
銅鏡面坐的人便是魔界的十妖八魔中排行第一的夏侗於,她緩緩起身打開了門,周圍的魔徒肅然起敬,夏侗於柔柔一笑,向著楓絕殿走去。
待夏侗於到時,魔界各位主事的已到了一半,夏侗於全都報之一笑,坐在了離主位最近的位置上。
詭魘破鑼的嗓音笑道“你可知今日所謂何事?”
夏侗於搖搖頭,詭魘晃了晃頭“仙界有大動作,有意開仙道會”
夏侗於聽了,微微一哂“仙界那些家伙莫不是找死,如此急不可待的撕破臉皮”
“我也是心中納悶,近年來我們可沒跟仙界有什么大沖突,他們這是太平日子過久了,皮癢癢了”詭魘說著做了個搓手的動作。
夏侗於掩唇道“不過這剛好探探他們的實力,早晚都要打的”
二人還說了些別的,眼見君堯進了殿門口,所有妖魔皆噤聲,向君堯行禮。
君堯落座主位,妖魔們才坐下,話不多說,直接詢問起仙道會眾人的看法,所有妖魔皆主張進行破壞,雖不能完全將仙界擊潰,卻能給他們一個重傷,到時仙界也就無力與他們爭搶神器,將之除掉也就容易多了。
此時一名魔徒匆匆進來“稟魔君,易主與沙護法回來了”
“讓他們進來”
易無言與沙羅風塵仆仆,進來后跪在地上“屬下參見魔君,屬下來遲,還望魔君恕罪”
易無言平日說話皆是三言兩語往出吐字,見到魔君依舊如此“魔君,見諒,屬下,遲了”
“無妨,你們去剿滅魔界的叛亂辛苦了”
“屬下為了魔君,往死不辭,此次回來有一物件獻給魔君”沙羅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塊方硯,恭敬的呈上。
其他妖魔眼中熱烈,恨不得湊近看個清楚,君堯伸手將靈臺硯吸了過來,拿在手中細細把玩“果然是神器——靈臺硯,沙羅,你從何處得來?”
“屬下去魔界邊陲平叛,將燔彥逼入絕地,誰知他竟逃跑時都不忘拿此物,屬下將他擒住,他方說了實話,是一個戴惡鬼面具的藍衣人交給他的,說危機時刻能保他一命”
易無言在一旁默不作聲?!皭汗砻婢?,藍衣人”君堯突然獰笑,伸手便處死了易無言,易無言軟塌塌的倒下去,猶如一堆皮囊,一點血都未流出來。
其他妖魔還未從奪得神器的狂喜中緩過來,易無言卻已死在他們面前,一時間誰也不敢出聲。
夏侗於嬌柔的笑聲響徹大殿“魔君慧眼,處死了叛徒又得了神器,屬下恭喜魔君”
其他人亦隨之附和,君堯抬手止住他們恭維的話,“無言是本君極為看重的手下,卻今日遭此橫禍,成了他人的傀儡,本君雖心痛,但難忍背叛,將這個尸體拖出去”
君堯把靈臺硯收好“仙道會的事交由夏侗於來主持,你們不得違抗,還有一點,若是試煉地出現沐離塵的徒弟,誰也不準動她,若是她傷了一點,你們拿命來添”語氣森然。
妖魔們豈敢不應聲,“屬下遵命”君堯拿著靈臺硯消失在大殿。
夏侗於起身“諸位,魔君既然將大權交于我,還望給位不要生出二心,畢竟有先例在呢”
此言一出,諸妖魔無一不響應。夏侗於纖指輕點自己的臉,魔君此舉正合我意,蘇墨,你若參加仙道會,定讓你再也轉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