鄖縣，云中客棧。

此刻一個纖細瘦長的人，正一腳踩在長凳上，一腳立在地面，賣力的講著話：“都指揮僉事毛大人不惜拿出極品廬山云霧茶，只盼鄖臺大人能把寶劍‘碧青’借其一日。”

瘦長的人，正是麻稈。

“可誰曾想，都指揮同知汪大人已經在一刻鐘前，用一件極品汝瓷以相互借閱為由，給帶走了。”

一旁有人聽的有趣，接話道：“那鄖臺大人豈不是虧了？”

麻稈罵道：“你懂個屁，鄖臺大人不好茶道，當然是借閱極品汝瓷更劃得來！”

那人撇撇嘴，不再說話。

然后麻稈啪啦啪啦說了一大通，無不是說明那把由隕鋼打造的寶劍“碧青”有多珍貴。最后他還提到了六月二十日就要舉辦兵器唱賣會的事，并說明有許多大官都要參加。也就是隱晦的提醒那些商人，想跑關系的，來這次唱賣會就對了。

就在麻稈說這些的時候，一個邋遢的壯漢走了進來。那漢子進來點了酒，就開始喝，喝著喝著就哭了起來。“嗡嗡”地哭著，好不難聽！

一個食客聽不下去了：“喂，那漢子！男兒有淚不輕彈，你怎作女兒家態？”

邋遢壯漢聽到食客地話，帶著哭聲，反駁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哦？在下倒是好奇，是何事讓壯士如此傷心，落淚不止？”

“嗡嗡……，某那弟弟十幾日前被征調去上津剿匪，結果回來時，就是一具尸體了。”

食客道：“男兒保家衛國，戰死沙場。壯士傷心落淚，也在情理之中，是在下唐突了。不過，既是為國捐軀，還請壯士節哀順變。”

誰知那邋遢壯漢開口就罵：“屁的為國捐軀！某那弟弟要真是為國捐軀，某不但不哭，還要笑送他入土。哼！某那弟弟，分明是死在了權斗陰謀之中！”

食客被罵了也不生氣，只是好奇道：“壯士何出此言？”

“今晨，與某弟一同征調去剿匪的友人告訴了某實情……”

在邋遢漢子的敘述中，趙康是一個極度沉迷于權利的人，為了能夠獲得此次剿匪的最大功勞，不惜與盜匪聯手，害的右衛千戶所出征的1000人，只生還60人。這還是沒有計算民夫傷亡的情況。

食客初聽此言論，也感到無比震驚，但他知道，不能偏信別人的一面之詞。他道：“可在下聽說，鄖南的趙百戶心地善良，在過去數月內，收容養活流民數千。此次更是主動提出撫養剿匪戰死之人的余孤。”

邋遢漢子不屑道：“假仁假義而已，收容流民亦是為了功勞，撫養余孤更是為了邀功。若不是姓趙的秘密與盜匪聯合，那1000官軍怎么敗的如此慘烈？嗡嗡……”

麻稈聽不下去了，走過去，用手指敲著壯漢的桌子，道：“聽你這么說，你是右衛的軍戶咯？”

“關你屁事！”

居然被罵了，麻稈睜大眼睛，奇道：“喲呵~！好久都沒人罵過我了。你知道上一個在云中客棧罵我的人是什么下場嗎？”

邋遢漢子聽到麻稈這么說，心里有些發毛。不過看麻稈穿著普通，身體瘦弱，應該不是什么狠人吧？

“老子就是罵你了，你……你待如何？”

麻稈搖搖頭：“鐘通，給他點教訓……”

沒想到啊沒想到，邋遢漢子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很強壯了，可惜遇到了比他更強壯的鐘通。然后就是被鐘通噼里啪啦一通亂捶，打的邋遢漢子直求饒。

見這人終于老實了，麻稈才笑呵呵的走過來：“怎樣？可以好好回答我的話了吧？”

誰知剛剛還軟弱求饒的邋遢漢子，此刻卻又硬氣起來：“你是何人？又有何資格向某問話？”

“代崢、鐘通，把他抓回墩堡，我懷疑他是建奴的細作。”麻稈懶得和他廢話。

麻稈沒想到的是，雖然他抓走了這個散布惡意言論的元兇，但這個元兇所說的話，卻通過云中客棧傳開了，并且速度飛快。

謠言之所以是謠言，就是因為始終有人信，就算辟謠也沒用。就好比現代社會里巨信朋友圈里的那些謠言……

當麻桿找到趙康時，趙康還在校場上觀看新兵們的訓練。隨后麻稈將這件事告訴了趙康，趙康只得馬上提審犯人。

最終，在酷刑之下，邋遢漢子交代了事情始末。原來這個邋遢漢子是地滾龍在一個月前派到鄖縣的細作之一。昨天，他收到新的指派，目的就是將這個謠言散播出去。

地滾龍這么做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覺得趙康的威脅很大，不愿意看到趙康繼續強大下去。有了這樣的一個謠言，即便不能讓蔣允儀處罰趙康，至少可以使趙康不能加官進爵。

而且，還有一個人，余盡誠。他恐怕是就喜歡這個謠言的人了，只要他一聽到這個謠言，就會隱晦的向蔣允儀表示：對，沒錯，這就是事實。

毒啊！

這次恐怕是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就算這次趙康能勉強過關，但這也會成為趙康的政治污點。以后立功進入朝堂，言官御史們不以此事寫出幾籮筐的彈劾奏本，就說明這是最差的一屆言官御史了。

趙康想想之前，自以為深謀遠慮，自導自演一出強買強賣的戲碼，好故意露出把柄給言官們。自己準備的把柄，自己當然準備好了對策。

但是現在……

趙康恨不得將那個地滾龍捉來，將他的按在屎里，讓他變成泥鰍滾屎。

不過，地滾龍的行為讓趙康感到奇怪。一個盜匪首領居然在鄖縣內安排細作？難道他還想奪取鄖縣不成？趙康撇撇嘴，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

收回思緒，趙康繼續問話：“鄖縣內還有幾個地滾龍的細作？”

邋遢大漢回答：“還有1個。”

趙康轉頭看向穆瀟瀟。穆瀟瀟搖頭。

“到現在了還敢撒謊？給我用刑！”

“不要，某不敢了。某全說，只求給某留一個全尸。”

在穆瀟瀟這個人形測謊儀的幫助下，邋遢大漢根本無法欺騙趙康。所以，鄖縣內的其余幾個細作也會相繼落網。

處理完細作的事情后，趙康立即叫來了吳大眼，并讓吳大眼找幾個機靈的手下去監視余盡誠的一舉一動，并熟悉他的生活規律，只等這段時間風頭一過，就暗殺他。

這個余盡誠，早就該除掉的，但只要蔣允儀還在鄖縣一天，余盡誠就可以多活一天。所以，明的來不了，只能來暗的了。

對于趙康來說，暗殺這種手段并不是什么可恥的手段。什么樣的手段簡單直接，就用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