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軍撤退的很快,只帶走部分傷的不重的老營兵,留下了許多受傷的流民和傷重的老營兵。
聽到城墻下不時傳來的哀嚎聲,趙康皺眉。
說到底,其實大部分流民都是無辜的,他們不但家破人亡,而且還被流賊裹挾,用來做戰場的炮灰。他們中的大部分人甚至從來都沒有做過惡事。
但無論怎么樣,他們都參與了攻城,都對南衛城造成了傷害。
思慮良久,趙康還是決定將受傷的流民救進城內。流賊能裹挾流民攻城,我為什么不能想辦法讓流民守城?況且現在的南衛城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
至于說流民是否可靠?別忘了趙康還有一樣秘密武器。
將士兵們用籮筐吊下城墻,再將受傷的流民和士兵吊回來。趙康將這些受傷的流民統一安排在一個地方養傷,并且派遣大夫和士兵時刻監守。
接下來,就要面臨目前最艱難的問題。如果不作出什么改變的話,下一次農民軍進攻,南衛城就要被攻陷了。趙康絕不能坐以待斃。
但是要想什么辦法才能解決目前的困境呢?
沉默的走在路上,趙康突然問走在身后的穆瀟瀟:“瀟瀟,我們的庫存里有多少預備的盔甲。”
她先是皺了一下漂亮的眉頭,然后才道:“奴沒記錯的話,有2400余件盔甲。其中普通棉甲1200件,扎甲800件,親衛營和哨營的特制甲各200件。”
“好,足夠了。現在衛城內還有1200余青壯,你讓玉芝的文藝營發動他們加入預備兵,給他們發齊盔甲兵器,讓他們參加下一次的守城。”
趙康還需要去做另一件事,他找到了木匠王為晉。墻頭上的消耗戰讓趙康明白,無論地威營的士兵穿的盔甲有多堅硬,他們的身體都會有疲勞的時候。一旦疲勞,在狹小的城墻上,就只有待宰的份。
必須想個辦法,讓地威營士兵在城墻上與農民軍的戰斗中獲得優勢。給火威營士兵墊凳子的方法給了趙康一些啟示。所以趙康來找王為晉,讓他發動所有的木匠,制作一個比凳子更加方便火威營士兵射擊的東西。
交代完這些事情,趙康還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便去城墻上轉了一圈。一圈轉下來,趙康還是有了收獲,他發現了自己建造的這座城墻有兩個明顯的缺點。
于是趙康又連忙去找人做事情,以求能夠盡量減少這兩個缺點所帶來危害。
第二天,農民軍并沒有攻城,城外的農民軍忙著重新制造攻城器械。想來,他們的攻城器械沒有達到一定數量之前,是不會攻城的。
第三天,農民軍陣營終于有了動靜,趙康知道,他們要攻城了。
而趙康卻在此刻來到了治療受傷流民的地方。這些人中,有些是在城墻上來不及撤走而被俘虜的,有些是受了撞擊而昏迷的,有些腳斷的,不一而足。總之,能夠短時間內恢復戰力的人,預計只有其中的百分之三十。
想要發動他們參與守城,這是個技術活。而且,也不是什么樣的人都能讓趙康安心的安排他們守城。那么,想要選別出合格的這類人,就要說一些合適的話。
他看著各種受傷的流民,朗聲道:“現在你們身上的傷痛都是拜我們所賜。這是因為你們拿起了武器,對準了我們這些安居樂業的人群。不管你們是否是真心想要攻打城池,可你們終究給我們帶來了傷害。如今本官派人給你們治傷,這并不是因為本官心地善良,坦白告訴你們,只是因為本官想讓你們重新站到城墻上。但這一次,不是攻城,而是守城。”
眾流民一言不發,麻木的臉上沒有任何的神色。
“你們當中有的人,或者是你們兄弟,或者是你們的父親、兒子,可能就死在了之前的攻城戰中。但本官希望你們明白,本官的將士中,也有兄弟父子戰死在了城頭上。但這一切的發起者,是你們,不是我們。我希望你們明白,你們受到的傷害,是你們攻城所應得的代價。而我們所受到的傷害,才是切實的傷害。”
有的流民聽到趙康的話,開始思考起來,也有的人,看著趙康的神色,面露恨意。
“我想讓你們明白這其中最至關重要的一點,雖然是我們拿起刀劍殺傷了你們,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那些野心勃勃的流賊。朝廷多少次派人詔安,可他們卻降而復叛。”
趙康說了一大堆心懷善意的人才能理解的話,就是為了能夠選出生性偏善的人來。
趙康這樣的做法,雖然有一種難以意會的不好的意味在里面,但這不正好是一個合格的領袖所具備的嗎?
“道理都給你們說了,如何做決定,全憑你們自愿,本官不會像流賊一樣,強迫你們上城作戰的。”
話都說完了,就看效果了。趙康在想,如果效果達不到預期,要不要撕破臉皮呢?唉,如果這時候有個龍套就好了。
剛想到這里,一個身影就從簡陋的稻草床爬起。只見他右手臂被繃帶纏繞,雙眼含著熱淚,向趙康走去。一直走到親衛們的守衛范圍后,他就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然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在明朝,這可是頂天大禮了。
“草民張聞章,謝過大人的大恩。草民前日親眼看到大人用火銃打死了草民的不共戴天的仇人。那個仇人就是流賊中的一個管隊,他不僅帶著人奸污了草民的妻妾,還殺死了草民的弟弟妹妹。此番大仇得報,草民無以為報,只得用這副殘破的身體,為大人效死。”
他哽咽的聲音中,還帶著一絲顫抖。可能是恨流賊之切的顫抖,也可能是面對大恩人激動的顫抖。無論怎樣,其中流露出的真情,卻是讓所有能夠聽到他聲音的流民都感覺到了。
許多流民因為想起了早已去世的親人,而開始痛哭起來。這一切的傷害,又是誰帶給他們的呢?
不久,另一個人走出來,哭道:“草民廖方,見過大人。小人的家中親人與鄉里的父老,有一半皆是因流賊而死。如今大人既然給我等一個與流賊戰斗的機會,一個報仇的機會,草民自當遵從,也愿為大人效死!”
一個躺在床上,傷重起不來的人大聲道:“草民某某,見過大人。草民的家中……。草民愿為大人效死!”
越來越多的人接受了征召,表示愿意上城墻作戰。
趙康嘴角一扯,露出一個笑容:這個張聞章,龍套的太及時了。他將目光落在張聞章身上,突然覺得此人有些面熟,難不成還真是某個人安排的龍套?
“你叫張聞章是吧?恩,看著有點面善。你有這份心就好了,但你右臂折斷,不宜再上戰場。還有那邊躺在床上的兄弟,你也是。”
張聞章聽到趙康說看起來面善,心里不知怎地,就覺得有些高興。不過他知道此刻是不適宜笑的,只能道:“大人,草民之前與您見過面的。草民的家就在南衛城的西面五里的一個村莊里。唉,不過那里現在已經被流賊占領了。”
張聞章一提醒,趙康就想了起來。貌似,自己算是他的殺父仇人啊!不是說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嗎?
趙康心中有些不安定,他轉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穆瀟瀟。而穆瀟瀟則是點了點頭。
在心理感應這一點,趙康是無比信任穆瀟瀟的。既然她點頭,那就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隨后,趙康在所有愿意參與保衛城墻的人,選出能夠作戰的。再將這些人聚在一起,由穆瀟瀟巡視一遍。穆瀟瀟挑出了幾個心懷不軌的人。然后將這幾個人和那些可以作戰卻不愿意參與戰斗的人編在一起,讓他們做一些協助戰斗的事情。
總的來說,趙康之前的決定還是成功的。他從四面城墻救起的受傷的流民中,共選出了150人。這些人比臨時組織起的預備兵更有戰斗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