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無比晴朗,蔚藍的宛如碧玉,空中沒有一絲云彩,只是偶爾有一群麻雀從金碧輝煌的琉璃瓦上飛過。
掖庭宮里整整齊齊的排列著無數(shù)宮女,柳湘池、冷墜兒、宋心荷、莫代柔分別排列在首,她們保持著沉默,所有人都鴉雀無聲地看向著風(fēng)若楠。
風(fēng)若楠神色凝重地注視這一群宮女,謹(jǐn)慎道:“太后和嫣寧公主回宮在即,尚宮大人吩咐我們要各司其職,做好分內(nèi)的事。本司希望你們各司其善,做任何事都要小心謹(jǐn)慎,千萬不要出一丁點差錯!不要怪姑姑沒有提醒你們,要想保住性命,就得謹(jǐn)言慎行、安分守已,若是出了差錯,就連尚宮大人都沒法保全你們!聽到了嗎?”
“謹(jǐn)聽姑姑教誨!”眾宮女異口同聲。
風(fēng)若楠點點頭,掃了眾宮女一眼,吩咐道:“好了,都下去干活吧。”說罷,旋身而去。
柳湘池唇邊含笑朝著冷墜兒走去,卻看到冷墜兒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她心生疑惑。
柳湘池關(guān)切地問道:“墜兒!是不是身體不適?為何一大早就不見人影?你是不是有事瞞著姐姐?”
昨晚她就發(fā)覺冷墜兒有點不尋常了,一向唧唧喳喳的她忽然變得異常安靜不說,還老是一個人躲在角落里偷笑,起初她不以為然,到了今早起身,卻發(fā)現(xiàn)冷墜兒床榻上空無一人,她越想越疑惑,總覺得冷墜兒有事瞞著她。
冷墜兒登時一愣,有些羞愧地低下頭,害羞地說:“我、、、、看到他了!”
柳湘池鳳眉一挑,片刻方道:“他?你指的是令你魂牽夢縈的那個人?”
冷墜兒含笑點點頭,握著柳湘池的手,嬌滴滴地說:“姐姐!你知道嗎?當(dāng)我再次見到那個人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這一生不管生也好死也罷,這輩子我就認定他了,無論如何,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柳湘池臉上露出羨慕的神色,懇切地對冷墜兒說:“姐姐知道你對那個人一往情深,姐姐也相信你們定能白頭偕老!”能讓冷墜兒如此癡迷的人,想必那人一定是氣宇不凡的英雄!
冷墜兒聞言,不禁贊嘆:“他不僅是個英雄,更是世間難求的好人!”
柳湘池?zé)o奈地笑了笑,見四周無人,才小聲叮嚀:“墜兒!姐姐知道你對那人癡心一片,但你要謹(jǐn)記這是宮中,凡事適可而止!”
冷墜兒微微遲疑,“嗯”了一聲,道:“墜兒知道了,請姐姐放心!若姐姐沒有其他事的話,那墜兒先下去了。”語畢,旋身而去。
柳湘池看著墜兒的背影,臉上含笑,不由得抬起頭,恰好有大雁成群結(jié)隊的飛過。
鴻雁高飛,據(jù)說是個非常好的預(yù)兆。
鴻雁高飛真的是個好預(yù)兆嗎?可為何她心里卻隱隱約約覺得不安?為何她會覺得心緒不寧?是她太杞人憂天了吧?她慌忙將不該有的思緒拋開。
“清寧宮”
天空陰云密布,風(fēng)呼呼刮著,窗外漫天的大雨紛落,雨點落在地上,濺起了水花,那水花如同淚珠,不停的沖刷著地面。
寒意越發(fā)濃,各宮房的妃嬪們皆以畏寒不出,清寧宮的內(nèi)監(jiān)宮女也紛紛退下,宮殿四周靜的像一潭死水。
王皇后依偎在床塌上,若有所思地閉目養(yǎng)神。
宮殿一片寂靜,只聽得到雨噼噼啪啪的聲音,還有樹枝被風(fēng)吹得喀嚓喀嚓的作響。
這時,李隆基小心翼翼地走來,將一件披風(fēng)蓋在了王皇后身上。
王皇后猛地驚醒,抬起美眸,忽然神情陡變,慌忙跪在地上,恭謹(jǐn)?shù)溃骸俺兼娺^皇上!”
李隆基點了點頭,急忙伸手扶起王皇后,和顏悅色道:“皇后無須多禮?!?/p>
王皇后心生疑惑,小心翼翼地問:“皇上今日不是要陪麗妃嗎?怎么會來臣妾這?”
李隆基微笑,語氣微含無奈,道:“朕只是想看看皇后你。”
王皇后見李隆基面上帶笑,似有所思,試探地問:“皇上是否還在為郭順儀的事而心煩?”
李隆基眉毛一挑:“你怎么會知道?”
王皇后見狀不對,身子一顫,怯聲道:“臣妾只是擔(dān)心皇上,還望皇上恕罪!”
她知道李隆基最痛恨六宮中有人結(jié)黨營私,而她卻偏偏還要明知故犯,觸碰朝綱,這叫貴為皇后的她如何管理好六宮?如何有顏面面對李隆基?
李隆基朝王皇后微微一笑,雖依舊笑著,但聲音一凜:“朕沒有責(zé)怪皇后你的意思,你是朕的皇后,六宮之首,是朕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人!”
王皇后只愣愣地看著他,過了許久,才醒過神來,紅了臉道:“有皇上這句話,臣妾已足矣!”
李隆基攜著王皇后的手默默往前走,窗外大雨“嘩啦嘩啦”的下,掩蓋了腳下發(fā)出細微嗦嗦的聲音。
李隆基的手有一點點暖,可以清楚的感覺得到手心凜冽的紋路,王皇后不敢縮手,她嫣然一笑,絕色的容顏浮現(xiàn)出心滿意足的模樣,朦朧而美好。
走到近旁不遠的窗前,不過是十幾步路,但對于王皇后而言,竟像是走了極遠而又漫長的羊腸山路,她雙腿已酸軟不堪。
走到窗前,李隆基忽然伸手握一握王皇后的手,道:“若是后宮的妃嬪都能像皇后一樣善解人意,那朕真的會很欣慰?!?/p>
王皇后聞言,微微一笑,有點大喜過望,道:“臣妾受寵若驚,臣妾有何德何能讓皇上如此稱贊?”
李隆基朗聲笑起來,笑了一會兒,才漸漸收斂笑容,看著王皇后道:“皇后不必謙虛,朕有你如此蕙質(zhì)蘭心的皇后,實在是朕的福氣!后宮之中,也只有你才真正明白朕的苦心!”
王皇后心中既是感泣又是歡喜,仿佛這段日子的苦悶愁腸都在頃刻間消失的煙消云散,她的頭羞澀的都要低到胸前了,道:“臣妾自幼進宮,跟隨皇上已有十幾年了。臣妾不能幫皇上分擔(dān)朝綱大事,但至少能夠盡一個做妻子的本分,幫皇上管理好六宮,讓皇上無后顧之憂?!?/p>
李隆基微微一怔,嘴角上揚,笑意更深:“妻子?皇后母儀天下,怎跟民間婦孺相提并論?”
王皇后意識到知道自己失言,急忙垂下眼緊盯著繡鞋,有些不知所措:“臣妾失言,還望皇上恕罪!”
李隆基微微得意:“皇后只是實話實說,何罪之有?朕不僅是一國之君,也是皇后你的夫君!”
王皇后低頭看著李隆基那金黃色一角的龍袍,心中甚是感動,但隱約又甚感不安,站在她身邊的不但是大唐天子,同時也是她這一輩子所要依靠的男人,可是“圣意難揣”,難保有朝一日,李隆基不會翻臉無情?
李隆基突然握著王皇后的手,道:“怎么手這么冷?是朕考慮不周到,明知皇后身子不好,還帶皇后吹風(fēng)。”
王皇后忙道:“臣妾不冷,請皇上不必擔(dān)憂?!?/p>
王皇后順勢依在李隆基身上,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一雙美眸柔情似水地看著他。
王皇后柔聲問道:“皇上!能不能再陪臣妾一下?”
李隆基含笑道:“好,朕今晚就留在這,哪也不去?!闭f著臉上閃過一絲柔情的笑意:“反正朕也好久沒有好好陪陪皇后了?!?/p>
王皇后雙面上含羞,一抹嫣紅浮在臉頰上,如桃花般妖艷,她不敢再言語,只好順從的縮在李隆基懷里。
四月正是海棠花盛開繽紛的時節(jié)。
梨園花香肆溢,百花齊開,粉紅如火的桃花,雪白如雪的梨花,嬌艷的海棠花,筆盈盈地競相怒。
枝間新綠一重重,小蕾深藏數(shù)點紅。
愛惜芳心莫輕吐,且教桃李鬧春風(fēng)。
在嬌嫩的綠葉中,一簇簇如火焰般紅艷的海棠開得正鮮艷,棠花那五片潔白無瑕的花瓣將鵝黃色的花蕊裹在中間,顯得那么嬌柔美麗。
殷喬芝著一身淡藍色的宮服,三千青絲挽成一個盤桓鬢,鬢上斜插一根淡藍色的紫羅蘭發(fā)簪,在梨園澆著花。
殷喬芝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一副心有不甘地在用木瓢淋著花,木瓢里的水嘩嘩的流個不停,水不住的打著花朵,整株海棠花被洗涮的面目全非,如凋零在地的一抹塵埃,被水沖刷得暗黃破碎,彷佛天上人間四月花團錦簇的繁華之景都已堪破了。
殷喬芝掃了一眼破落不堪的海棠花,殷紅如血的唇邊勾起冷冷的笑意。
她本以為投靠深得龍恩的萬貴妃,從此能夠扶搖直上九萬里,平步青云一吐霉氣,可萬萬料不到萬貴妃不但不重用她,還把她當(dāng)做賤婢一樣使喚,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雖說她殷喬芝無傾城傾國的容顏,但也可以稱得上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美人胚子,足夠與后宮佳麗三千媲美,憑什么還要在這里和那些平庸之姿做些下人干的活?
“喬兒!想什么這么魂不守舍的?這些花和你無冤無仇的,可別把氣撒在它們身上!”忽然,耳旁傳來了嬌滴滴的聲音。
殷喬芝臉一沉,她當(dāng)是誰呢?不就是和她一樣是宮婢賤命的蔓兒,不過不同的是她伺候的是當(dāng)今萬貴妃,而蔓兒伺候的是高婕妤,要說她們兩人之間唯一不同的是,她伺候的主子身份遠比高婕妤要嬌貴得多。
她掃了身旁的蔓兒一眼,冷冷道:“等著瞧好了,總有一天,我會扶搖直上,成為這皇宮里的主人!”
蔓兒聞言,不禁捂嘴偷笑,過了許久,才勉強壓下笑意,道:“喬兒!這些話可千萬不要傳到他人耳邊,不然你的小命可不保!有些話想想就好了,說出來指不定會惹出什么麻煩!”“禍從口出”這個道理她想殷喬芝不會不懂吧!
殷喬芝頓時火冒三丈,冷冷瞪了蔓兒一眼,一張俏臉正要發(fā)怒,忽然,眼角余光看到遠處正走來一行倩影。她猛地唇邊抹起一絲冷笑,她剛好想找個人泄憤,想不到就有羔羊送上門來了,于是大步朝冷墜兒走去。
冷墜兒察覺有人靠近,猛地抬頭一看,立馬嚇得鐵色鐵青,不由得后退一步。
冷墜兒一臉警惕地看向殷喬芝,帶著警告:“殷喬芝!你又想做什么?”
殷喬芝看著這樣警覺而又敏感的冷墜兒,不由輕笑出聲,自上次之后,冷墜兒這個黃毛丫頭總算變得精明了,一看就知道她不懷好意,也罷,她就喜歡跟聰明的女人打交道。
她咯咯一笑,道:“不錯嘛,一段時日不見,學(xué)得精明了,真是“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看來柳湘池教導(dǎo)有方!”
冷墜兒美眸中猛地一亮,一雙明眸充滿了戒備,她一臉驚恐:“殷喬芝!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為何你要咄咄逼人?”
殷喬芝聞言,冷笑一聲,冷冷道:“剛剛夸完你聰明,怎么這個時候又變得蠢鈍如豬呢!”
連一個蠢鈍如豬的女子都可以進宮為婢,而她這個美貌與智慧并存的女人,怎么甘心跟著這樣一群胸?zé)o大志的庸脂俗粉共處?尤其是比她貌美的女子,她更不允許讓她們生存在這宮中,她絕不能容忍還有其他宮婢比她還要卓越,還要貌美。
她不能成為一個在宮中被人遺忘的宮婢,她不甘心從此默默無聞。以她的姿色,足夠成為這六宮中的新主子。宮中的機會稍縱即逝,她要把握每一個能夠獲得恩寵的機會,錯過了,機遇就很難再有。而她現(xiàn)在除了等待時機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鏟除異己,只要消滅了任何有可能成為她敵手的女人,那么她離貴寵六宮那一天就不遠了。
她步步逼近,上半身輕輕向前傾,陰森森地開口:“我最痛恨長得國色天香,但卻蠢鈍如豬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