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蘇朝歌將桌上的幾棵蘿卜大小的人參合攏放好,冷嗤一聲。
這幾日書家陸續送了好幾撥類似她現在桌上的珍稀藥物,她也不是不知道書以沫什么意思,只是不是每一件事都能夠被原諒,錯了就是錯了,此次過后,他們再也不會有糾葛。
“又要還回去嗎?”
蘇朝歌對著進門的紅柚眨眨眼,“拜托你了。”
紅柚雙手環抱在胸前,對著蘇朝歌翻了個白眼,“我也是不懂你在假惺惺什么。”
“將死之人而已。”蘇朝歌看著紅柚忽然皺眉的樣子,不由心虛地訕訕道,“我不喜歡他,何必接受這些東西。”
紅柚挑眉一副不可置否的樣子,“所以你心里到底住著誰?”
“恩?”蘇朝歌被問得失笑,“我不喜歡他,不代表我心里有誰啊。”
蘇朝歌不想談論這個話題,抿了抿唇,似有若無的提起,“那天我睡得不是很好,所以起來后心情有點不順暢。”
紅柚一愣,適才想起那天早上她冷漠的樣子。走到桌前看到蘇朝歌放好的人參,“嘖,今天是人參啊!”
“今夜米谷兒要跳舞,指名要你負責彈琴。”紅柚抱起裝好人參的盒子,“雖然不強迫你去,但到底一個地兒,你還是應了吧。”
本想拒絕蘇朝歌愣了愣神,又答道,“彈琴而已。”
“你今天倒是爽快,記得換條裙子,不要又是青色。”紅柚驚訝地看了蘇朝歌一眼,今日她怎的答應得如此爽快。
蘇朝歌無奈道,“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會去的。”
“你還是太別扭了。”走到門口了,紅柚這才豁然明白蘇朝歌今日答應得如此利落的原因,頓了頓步子,背對著蘇朝歌說道,“我并沒有怪你。”
看著紅柚離去的身影,蘇朝歌長舒了一口氣。那天早上她的樣子是有點過分了,雖然這算不上道歉,到底也算是有所表示了。
蘇朝歌看著桌上僅剩的一個信封,疲倦不已。她很喜歡現在的生活,只是命不由人,到底還是要先把欠別人的還清了。
拆開信封將里面的信紙拿出來,那是最新的消息,她在腦子里面勾勒西城上下的關系,許久沒有接觸朝廷的這些東西,還是有些陌生。
蘇朝歌將信封放好,明天就要開始秘鑰選拔了。以往面對秘鑰行動,世家擇人都是小心翼翼,宮里那位也給了他們足夠的時間,這次突然提前,也沒有時間準備,更何況,還是一灘渾水,書家那些老頑固同意她去想必少不了這個原因。
青色素雅的衣衫被折疊得整整齊齊,安安靜靜的躺在柜子里。蘇朝歌無奈嘆氣,她的柜子里好像只有青色,想到紅柚說的話,她一陣頭疼,如果穿這些青色,恐怕會被說慘吧。
想著離黃昏還早,去城外的山里找些輔藥多備點藥才好。
城外風大天寒,她找了個斗笠戴上,就著青色下了樓。
“你要去城外?”
蘇朝歌朝紅柚點了點頭,她需要的輔藥藥鋪一向不售,所以經常出城去尋,紅柚也是猜到了一二。
“恩,小心點。”紅柚看了看蘇朝歌的斗笠,滿意的點點頭。
蘇朝歌想起之前她用的斗笠壞了,這個斗笠是才買來放在她房間的,所幸她拿對了,要不然紅柚又會一陣氣急敗壞。
她不愛坐馬車,堇色苑的背后一直喂養著一匹馬供她使用。
“阿笙。”
聽到熟悉的呼喚,紅色駿馬抬起了頭,激動地動了動蹄子。
這匹馬是西荊難得的好馬,她得來不易。
得來之后要為它取名,想名字的時候想了半天,蘇朝歌不擅長這些,當時糾結得頭大,忽然想起了書凜。
書凜是前右相,書家的前任家主,也是她名義上的父親。幼時總聽人說她是野種,她不懂什么意思,就跑去問書凜,野種什么意思?
那是書凜第一次發那么大的火,書家上下被責罵,一個個低著頭不敢說半句話,最后書凜折斷最喜愛的毛筆,扔在一眾人前面,放出話,誰若再說這種話就滾出書家。
她將信將疑的放下疑問,只清楚了他們是說她不是書家的女兒,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周遭小心翼翼的指點和百姓的言論,她越發懷疑,她真的不是書凜的女兒。
那夜雨很大,蘇朝歌抱著腿蹲在書凜的房前,那是她長這么大第一次哭那么慘。她問書凜,為什么別人都有母親,她卻只有書凜,她的母親是不是不愛她,跑了,不要她了。
書凜向來寵她,那夜卻扇了她一巴掌。蘇朝歌愣愣的看著他,書凜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好多,他抱起她,嘆息了好久,告訴她她的母親真的好愛好愛她。
他說了很多,卻又什么都沒說。他說等她成年了,就放她去找她父母,但是危機重重,她必須要好好練武,可以保護自己才行。
從那以后,蘇朝歌練武勤奮極了,加之天分極好,她信心滿滿,成年后一定會保護好自己去找她的父母。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她還沒來得及成年,書凜就生病了,病得不輕,昏迷不醒。
蘇朝歌跑到書凜的床前日夜守候著。終于,在她出去端湯藥的一個夜晚,書凜醒了,但她不在,她被書青青母女算計著關進了柴房,唯恐書凜將偌大的書家交給她。
書凜見不到蘇朝歌,氣急了,瞪大了眼盯著門,盼望著蘇朝歌的到來,他等了一夜,在咽氣之前用血寫了“笙”這個字。
阿笙伸出舌頭舔了舔蘇朝歌的手心,蘇朝歌從回憶中驚醒,嘲笑自己想得還真多。
一躍翻身上了馬背,向右邊拉了拉韁繩,“駕——”
上街自皇宮宮門而起,以東城門為終,云湖街相比上街,只需要多轉一個彎,白日的云湖街也不大熱鬧,所以蘇朝歌到東城門倒也順暢。
“吁——”一路上阿笙的速度并不快,只輕輕抬了一下前蹄就止住了腳步。蘇朝歌瞧著與往日并沒有兩樣的景象,不禁暗自感嘆。
她下了馬,牽著阿笙。進出城的人不在少數,她牽著馬排在一位老伯后面,老伯低著頭站在牛車旁邊,那里面應當是送去鹽城的貨物。
到了那位老伯的時候,上來了兩名守城士兵例行檢查推車上裝載的物事,一人翻著牛車的貨物,另外一個問,“馬豆?送去哪兒的?”
“回大人,這是送去鹽城新湖的。”老伯垂著頭,笑容恭敬而卑微。
聽到鹽城新湖,那名士兵打量了一下老伯,就準備叫上另外一名士兵退開。
翻著牛車的士兵好像是新來的,不太懂西城鹽城的運輸暗道,瞪大了眼,看著老伯,手指沾了點白色,質問他,“你這是何物!”
老伯和另外一名士兵瞬息變色,看著周遭投過來的目光,士兵低聲喝道,“林珝!”
林珝今天是第一天上任,聽到前輩的低聲呵斥,直覺有什么不對。可他如果沒有看錯,這白色的物事應當是鹽!
在西城鹽城之間走私鹽,這是何等大膽!
“圖前輩,這是......”鹽字還沒有說出,姓圖的士兵手風一動,就給了林珝一巴掌。
林珝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不解,“什么意思?”
“下去!小心剛上任就被卸了!”圖姓士兵瞪著林珝,示意林珝別再多言。
林珝眸色漸冷,聽到卸任,終于確認自己闖了雷區。之前坊間就傳聞西荊城衛多是貪財怕死之輩,他還不信,他得此地位多不容易,怎可讓人肆意侮辱這城衛之職。
老伯走到林珝面前,悄悄遞給他一個有些重量的包囊,低聲道,“小兄弟,別管閑事,小心惹事上身。”
林珝的手顫抖著,抿著唇,極力忍耐著什么。
蘇朝歌看這一出鬧劇實在無聊,冷聲道,“你們走不走?”
沁涼的聲音灑落在林珝的心底,他看向蘇朝歌,牽著一匹紅色的駿馬,一個斗笠遮住了她的面容,但他直覺她在看他。他冷冷的打了個寒戰,剛欲伸出的右手放了下來,他剛才若是阻攔,恐怕會連累身后的一家老小吧。
林珝向蘇朝歌投去感激的目光,“走!這位老伯,你可以離開了。”
見到林珝知趣的沒有說什么,老伯和圖姓士兵滿意的點了點頭。蘇朝歌看著老伯離去的背影,牛車的邊角多了一點紅色。
圖姓士兵見著老伯離開,這才將視線投向蘇朝歌,剛才她是對著他們冷喝了?
“何人蒙面,出城何事?”
“春前乍寒,女子蒙面,有何不對?”蘇朝歌的脾性一向不大好,此番是真的惱了。
圖姓找不到話回,一時惱羞,就欲呵斥她。
“圖前輩,圖前輩,何必與一介女流計較,后面還有那么多人等著。”一旁的林珝瞧著不對,趕忙上來阻攔。
圖姓士兵瞧了瞧后面翹首以盼的百姓,又有些顧忌林珝,找到了一個臺階順勢就下臺,對著蘇朝歌擺手,一臉不耐煩,“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