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朝歌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她順著窗戶呆呆的看著窗外,外面的天色暗了些許,想著還是先回宮吧,畢竟出來的時候也沒有和瑤光說,她會擔心的。
沒有和紅柚說,她起身從窗戶一躍而下,安穩的落在后院,那位公子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阿笙有沒有不耐煩。
順著來時的路,她走向上街口,途中經過了喧鬧的凌波街,這個時間,有些地段最是繁華。
不過,西城最繁華的地處還是夜晚的云湖街。
今日她走的路實在有些多,許久沒這樣走過,腳都有些酸疼了才到驛站。
及腰的墨發被一根冰藍色的發帶束起,西城的風撩起他耳際的一縷散發,那根蒙眼的白布給他添了好幾分柔弱。
“參見大人。”
慕容傾倚在驛站門口,薄唇如同春日的桃花一般嬌艷,不似一個男子應有,“換衣服,宮中設宴。”
“宮宴?”
她看著他,心里卻想的是這個人在這里,是在等她嗎?又等了她多久?
慕容傾拉起愣神的她,一邊走一邊解釋,“南疆來人了。”
她這才想起西岑的壽宴快來了,不過分明還有二十日,此番怎么提前這么多?
“攪渾水的。”慕容傾看出了她的疑惑,手中的柔荑軟軟的,涼涼的,他還不想放開,“西荊建國倉促,其中的紕漏造成西城風云變化,不過是來攪水的。來的貌似是南疆圣子,就是不知道這位圣子,幫的是皇室還是......”
后面的話蘇朝歌沒有再聽得進去,迷迷糊糊的跟著他走,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只手。
“你這幾日到底與何人一同?”紅柚和米谷兒涼涼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那到底是驚奇還是......譴責?
蘇朝歌神色一凜,如同披了霜雪的秀面,她扯出自己的手,“大人,此次宮宴有什么任務?”
柔荑的滑落讓慕容傾心里空落落的,他放下手,帶著她走進一間屋子,熟練的打開密室,率先走了進去,“當然有任務!”
“你在這里等我,我去旁邊安排他們幾個的任務。”
“木槿他們嗎?”蘇朝歌一邊問一邊扯下面紗。
“恩。”
蘇朝歌決定甩出疑問,“大人,宴會我不需要易容嗎?”
許是她臉上的不愿太過明顯,慕容傾看著她,“你不愿意?”
蘇朝歌自是不愿,卻沒有說話,想起這些時日的不同,不禁對眼前這個人生了些怨氣。
見她不答,慕容傾又問,“有什么難處嗎?”
難處很多啊!蘇朝歌看著這個男人,咬牙切齒,情緒越加翻涌,“世人皆知書家朝歌不甘嫁于右相,接親當日出逃,雖被救下,卻淪落失蹤。倘若我出現,我被查出來是堇色苑之人,世人當如何議論我,皇室又當如何處置我!”
如果最開始只是疑問,那么在說到后面的時候,所有的擔心和脆弱幾近暴露,呈現給慕容傾的就是一副暴怒和不甘的樣子。
初見時淡泊得不染世俗塵埃的眸子透露的盡是崩潰的情緒。最寵愛她的書凜一走,她還沒來得及痛哭哀悼,就被青梅竹馬的書家小公子下藥,出逃時那個她最喜歡的小公子還告訴了別人她的動作。
若不是四年前被那人救下,現在的她早就成了一抹游魂。饒是活了下來,四年來,蠱毒日夜折磨,她小心翼翼的遮住面容,如今被這個男人一言之下推翻,還問她,有什么難處嗎?
西城頑劣的書家朝歌如今這般沉靜,哪一點不是時間的摩擦?
男人的雙眼透過白布看著她,看著她情緒翻涌,一點點吐露她的為難,看著她雙眼通紅,一點點泄露她的脆弱。
四年前的事他知道,他卻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子被這些事所束縛。
八年前意氣風發的女孩,八年前獨闖東沃地宮的女孩,被西城這條條框框束縛,吞下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苦難。
他有些難受,像一只手掌抓緊了心臟,浸到血液的疼痛。誰能料到,那么堅強的女孩會變成這般。
“對不起......”他聲音喑啞,好多話哽咽在喉嚨,空中的手緩緩放下,當初沉靜而似火的女孩啊,若他早點找到她,她哪里會遭這些罪。
男人一說對不起,蘇朝歌整個人就清醒了過來,這個男人,這個敢于在城門見血的男人,聲音喑啞,神色低沉的男人,她這是把這四年來堆積的情緒都給了他嗎?
慕容傾將那薄薄的人皮面具給她,蘇朝歌看著他,嘴唇微張,欲說些什么。男人卻是直接轉身離開。
她只來得及匆忙戴上面具追上他去另外一間密室,忘記了男人同她說的等待。
“參加大人。”
蘇朝歌看著眼前對著慕容傾躬身行禮的的人,赫然是秋素素、木槿、季玥、南柯四人。
秘鑰成員,全都到齊了。
密室里面有一張長桌,慕容傾點了點頭,就坐在了長桌最上方的位置,示意眾人落座。
蘇朝歌坐在了秋素素的右側,她的右邊是木槿,對面是南柯和季玥。
“季玥。”季玥看著慕容傾,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你隨季大人入宮,領著木槿。”
季玥應了一聲,慕容傾隨意的坐在那里,姿態慵懶,貴公子的氣息展露無疑,“木槿你盯著秋意濃。”
季玥低下了頭,時不時瞥一眼慕容傾,儼然一副少女思春的模樣,如同加了蜜糖一般的聲音,“大人,宮宴上當如何?”
“同以往一樣。”
同以往一樣?
蘇朝歌看著季玥欣喜的看向男人,那雙靈動的眼睛啊,盛得滿滿的,都是崇拜與向往。
......
“大人,我呢?”秋素素仰頭看向慕容傾,朝歌看著她手指卷起扣著長裙,又看了看同樣沒被安排的南柯,他表情如故,對沒有安排到他這件事并沒有表達什么看法。
看不見他的眼睛,朝歌沒法兒猜測他的想法,只覺得那一瞬間,他揚起了一抹笑,說不清味道,再看過去,什么也沒有。
“你在驛站。”
說完慕容傾起身,慵懶貴公子瞬間變成那個不講道理的頑劣之人,“書九九,你跟我去西宮。”
蘇朝歌應了一聲,不等她提出心中的疑問,一旁的季玥已經開口了。
“大人要去西宮?”
男人的腳步頓了頓,煞是冰冷的臉轉了過來,“我做事,容你置喙?”
慕容傾冷漠的嘲諷如同當頭一棒砸在她身上,季玥的臉色瞬間泛白,哀戚不過如此。
少女身姿搖搖欲墜,緩緩道,“是,屬下多言了。”
慕容傾頭也不回的邁出密室,去了通往西宮的路,背影出塵絕倫,玄色衣袍在身,猶如被黑夜侵蝕的明月,皎皎月光,不染塵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