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珠的光線隨了一路,她跟著男人一步步往前走,清香陪伴,似有迷霧繚繞。
慕容傾背對著她前行,玄色衣袍包裹著他挺拔的身姿。她低下頭,一雙眼盯著地面,勢要看破一般。
她知道,慕容傾在生氣。
方才他下唇微抿,雖看不見他的眼神,卻輕而易舉明白那樣一個動作,在表達他怎樣的心情。
“你的宮裝在西瑤光那里。”
男人站在上次兩人分別的的那個分叉口,聲音涼涼的,未帶絲毫情緒,同初見他時一般。
竟然不知不覺走到這里了。
蘇朝歌嗯了一聲,聲音不大不小,她把握得剛剛好,好到男人心中的郁氣更是濃重。
“今晚宮宴上,你負責盯著南明!”
蘇朝歌恭敬地應下。
“還有什么疑問嗎?”慕容傾的聲音驀然有了些波動。
“沒有,屬下定將完成任務。”
他看著他,方才的波動仿若幻覺,周圍的氣壓越來越低。
他忽然猛地轉身邁步向另外一個方向走去,離開眼前這個要同他分開界限的女子,說不清是狼狽還是倉皇。
“哇!”西瑤光大叫一聲,嚇了她一跳,“你能不能提前說一聲,忽然出現很嚇人的!”
蘇朝歌涼颼颼的瞥了她一眼,“我出密室的動靜不算小。”
密室就在西瑤光的寢殿內,相隔只是一間沒有門的屋子,只是西瑤光沒有聽見而已。
她干呵呵的笑了一聲,手撐著腦袋,“本宮在發呆嘛!”
蘇朝歌看著她著一身嫩黃宮裝,金珠頭飾,躺在窗邊的太妃椅上,心里咯噔一聲,淡淡問道,“在想南明?”
西瑤光在她的注視下,點了點頭,“今晚的宴會南明哥哥也要來。”
該說什么呢?蘇朝歌苦澀一笑,那些東西都是慕容傾的片面之詞,饒是她相信,也不代表西瑤光能信啊。
那可是她從五歲開始就心心念念的南明哥哥啊,那可是西荊最強大的南將軍啊!
西瑤光看出她臉色不是很好,湊了過來,關心問道,“你怎么了?”
“沒怎么。”蘇朝歌斂下心神,“大人說宮裝在你這?”
“恩啊!”
“給我換了吧,稍后還要同你去參加宮宴呢。”
“果然,那件裙子還真是給你作宴會用的!”
蘇朝歌不知情,疑惑的挑了挑眉。西瑤光一臉八卦的神色,“從你來西宮開始,就見你一身青衫,哪里還有其他的色彩。”
她用手肘碰了碰她,“跟我說,你多久沒穿艷色了?”
“四年。”
“四年?”西瑤光驚訝的瞪大了眼,“你是從那以后就穿青衫了?”
蘇朝歌想了想,好像不是,最開始她哪里穿得上青衫,剛被救下的時候,還當過乞丐呢。
她沒說話,西瑤光就當做了默認。
“這位大人啊,給你備的宮裝,很是適合你。”西瑤光笑得賊兮兮的。然后就走到一旁,將那備好的衣服遞給她。
蘇朝歌接過盤子,冰藍色的面料橫鋪,看不見下面的衣服。
“青色宮裝?”
西瑤光抽了抽嘴角,不想再說什么的樣子,指了指房間,“你去里邊換就好。”說完就望著窗邊發呆。
窗邊站著一只白鴿,那是南明與她通信的鴿子。
蘇朝歌看著她發呆的模樣,想起了西瑤光小時候。
幼時的瑤光雖然很被西岑寵愛,但到底是沒了娘親的皇家女。上面下面的兄弟姐妹表面阿諛奉承,背地里暗罵不已。
五歲那年,瑤光聽說自己要被帶去將軍府見未來夫家,拉著她躲在了皇宮一個小角落,朝歌也第一次聽到平日對瑤光寵愛有加的王兄在后背說她壞話。
罵得多難聽啊,許是被朝歌見到了光鮮背后難堪的事,瑤光覺得難受極了。
她小小的身子跑了出去,跑到貴妃面前,水晶包子一般的臉抬得高高的,見不到半分難受,高傲極了,“走!去將軍府!”
朝歌看著她,正在發呆的瑤光輕笑出聲,她肯定又在想:若是當年沒有去,哪里會遇得見南明哥哥呢?
蘇朝歌忽然覺得好難受,若是有一天,南明對她怎么樣了,這個女子,要如何是好啊。
她走到另外一個房間,她是真的要盯緊南明了,不僅是因為慕決,還因為西瑤光。
藍色的綢緞同自己盒子里的材質相似,蘇朝歌掀開藍色的綢緞,映入眼前的是一片紅。
紅得艷麗,紅得奪人心神。
她輕輕拿起紅裙,絲綢錦緞,白色的腰帶如同點睛之筆,在這一抹艷色之間加了好些圣潔。
蘇朝歌雙眼微瞇,這樣式與材質都太過熟悉了。
搖搖頭也不便想那么多,折騰了這么些時間,天色漸晚,宮宴也快開始了。解開青衫,紅裙層次分明,樣式與堇色苑那身太過相似,她熟練的穿上,將一頭青絲挽起,用放裙子旁邊的紅玉釵子固定好。
也沒有看看自己的模樣,她就走了出去。
窗邊太妃椅上的女子還在傻笑。
“別笑了,準備走了。”
聽到聲音的瑤光從回憶中驚醒,看著紅裙艷似火的女子。
她似乎又看見了好些年前在西城策馬奔騰的紅裙少女,頑劣是她唯一的寫照,她張揚而肆意,她將世間一切看得淡淡的。
如今呢?她斂下鋒芒,她淪落青樓,她成了眾人口中的逃婚之人。
她起身,滿意的笑開,“很漂亮!”
蘇朝歌挑眉,來了點好奇心,走到放鏡子的地方。
“這面鏡子是從東沃地宮流出的,西荊唯一一面。”聽著瑤光的解釋,蘇朝歌點了點頭,鏡子流光而制,比銅鏡清晰太多,唯一一面都給了瑤光,西岑是真的很寵她。
她看向鏡子中的身影。
鏡中女子一身紅裙,白色的腰帶勾勒出美好的曲線,垂落在脖頸的幾許長發平添了幾分嫵媚。
嘖,果然還是紅裙最好看。
前些時候為米谷兒彈琴的時候穿過那身紅裙,只是那身紅裙她一直放著,當天心神累極了,也未曾想那么多。現在看來,這么多年,還是紅裙最襯她,去了當年似火的性格,沉淀在她身上的是一個女子的媚骨天成。
“我說得沒錯吧,這位大人啊,給你備的宮裝,很是適合你。”
瑤光的聲音響在耳畔。
是啊,很適合,適合到她覺得有些難受。
“我們走吧。”不待分清自己心中的難受從何而來,朝歌看著外面,淡淡道。
皇宮城墻高筑,沒有外面世界的自由自在,天色漸晚,暮靄沉沉的天邊似乎多了一抹動人心魄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