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只是南疆一國來人,西岑的壽宴也還沒有到,就沒有設在太和殿。此時參加宴會的人幾乎都到了雪陽宮。
雖然比不上太和殿的輝煌亮麗,卻別有一番風味。
宮燈照亮了整個雪陽宮,四處幽綠,初春就有這般顏色,一看便知這是皇宮專職培養的植物。
殿內高臺橫架,白玉為地,琉璃為瓦。
上方金色龍座上,西岑身穿金色龍袍,頭戴金色頭冠,發絲未束,就那樣披在身后,那樣子,還是讓人忍不住想起十多年前那個俊美的男人。
他蒼勁有力的手拿著一樽酒杯,看著下方宴會,明明還未開始,卻有了歌舞升平,觥籌交錯的樣子。
“去催催瑤光。”
西岑看著酒杯中的酒水,聲音淡淡的。
一旁的林楠連忙吩咐人去西宮催促瑤光公主,又看了看金色龍袍的西岑,他一雙眼藏了太多情緒,多年滄桑盡在里面。
到底是陪了這個王多年的人,林楠輕輕道,“王上,瑤光公主很好。”
西岑眼里的流光閃了閃,是啊,瑤光很好,他這些年來,將她照顧得那么好,那個人,應該不會生氣吧?
“林楠。”西岑看著雪陽宮的門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替我照顧好瑤光。”
林楠大驚失色,“王上千萬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西荊動蕩,真以為我老了不知道了?”西岑搖了搖酒杯,未有一滴酒灑落,雙眼幽深,“我只是不想讓這片土地滿目瘡痍了而已。”
多年前,這片土地,染了太多血了。
他放下酒杯,一瞬間恢復了一國之王的模樣,眼里譏誚一閃,“來了。”
林楠想說的話一瞬間憋了回去,這種時候,已經不再適合談論這些。就在林楠嘆息的同時,外面就有人喊道,“南疆使者到——”
從雪陽宮門口進來了幾人,前后而行,一看便是隨同前面那人而來的侍從。
南疆使者身著白衣,身子瘦弱,上前躬身行禮,后面幾名侍從隨后行禮,“參見王上。”
西岑笑意散開,一派溫和,聲音和煦,“你乃南疆圣子,何須如此多禮。”
南疆圣子搖搖頭,“長幼有序,禮不可廢。”
“圣子果然同傳言一般謙和有禮。”西岑笑意濃厚,可以看出其中的贊美,“來人!引圣子就座!”
說完便上來好幾名宮女,身著湖綠色紗衣,姿態曼妙,霞光滿面,恭順的引著南疆圣子到一旁坐下。
提前安排好的上等宮女,儀態姿容,甚至連紗衣也挑不出半分錯誤。
南疆圣子心中暗嘆,西岑果然不愧是速度解決西方戰亂的人,行事滴水不漏,將他的第一把算盤打空。
西岑看了看席上的人,“今日宴會簡陋,圣子不要介意西荊的怠慢了。”
“哪里哪里,是本宮沒算好時間,來早了。多有麻煩,請王上見諒。”南疆圣子面上一片慚愧。
西岑哪里會信這些話,面上還是配合的搖了搖頭,“圣子不介意就好,哪里會怪罪圣子來早了,這片心意,寡人收下了。”
西岑和南疆圣子笑吟吟地飲下一杯酒。心中各懷鬼胎。
雪陽宮沒有太和殿那邊大,此次小宴,只來了部分家眷和官員。南疆圣子不動聲色地看著周圍落座的人,“聽說王上膝下有一名活潑可愛的公主,怎的沒有來嗎?”
西岑眸色一深,嘴角笑容的弧度依舊,“今日南疆使者和東沃使者皆到,寡人來早了,那丫頭不知道,肯定是循著往日宴會的時間來。”
一句話攬下了責任,西荊的王都發話說來早了,作為一名使者,還能說什么呢?
南疆圣子顯然不會再去糾結西瑤光來的時間問題了,他急忙問道,“東沃使者?”
西岑點了點頭,故作驚訝,“圣子不知道?前些時候東沃使者來了呀!”
這個消息是慕容傾與西岑商議后的結果,來的時候,誰也不知道他是使者,這個時候甩出他的身份,北黎應該還會有些動靜。
“呵呵,正巧了,本宮和東沃使者一齊來了。”南疆使者笑了笑,神色終于有了些嚴肅之意,東沃這個國家,在蒼靈大陸意味的東西太多額。
“敢問王上,這東沃使者派的是哪位?”
西岑搖搖頭,“東沃使者尚未覲見。”
尚未覲見......說是這樣說,下面的南疆使者可不會這樣想,東沃使者,只要身份高了一點,不去覲見,毫無問題。
誰讓人家東沃那么強大呢?
不過東沃他惹不起,西荊,兩國國立相差無幾,自然不懼。
南疆使者看了看附近落席的人,“王上,久聞西荊人才濟濟,本宮想見識一番,如何?”
西岑眸色一深,“圣子想見識什么?”
“素問西荊女子擅舞......”
“瑤光公主到——”南疆圣子的話被這一聲通報給阻止了,本能的感覺事情可能有變。
眾人齊齊看向雪陽宮門口,西瑤光拿出了一國公主的派頭,嫩黃宮裝清純可愛又貴氣逼人,頭頂金色頭飾,小臉涂了些淡妝,美得不可方物。
身后只跟了兩人,左邊一人大紅宮裝,頭上的紅玉釵子與紅裙相得映彰,白色腰帶又添了分純潔,右邊那人湖綠色宮裝,看氣質,比兩人下了不止一個檔次,應該就是一名宮女了。
“瑤光參加父王。”瑤光和朝歌齊齊彎身行禮,瑤光更是不等西岑說什么,搭著朝歌就起身,“父王恕罪,瑤光來遲了。”
瞧那乖巧模樣,西岑還是生不起氣來。
“哼!”西岑冷哼一聲,沒有責備她什么。
朝歌暗自驚嘆,果然,西岑和以前一樣,寵西瑤光,寵得毫無界限。這樣的情形,竟然一句責備都沒有。
西瑤光笑嘻嘻的轉身看向南疆圣子,“圣子,你想見識西荊的文化?不若本宮為你舞一曲?”
眾人大驚失色!一國公主哪有獻舞之事!
朝歌看向南疆圣子,有些錯愕。
那白衣瘦弱的模樣,赫然是堇色苑遇到的那人。雖然看他矜貴的樣子覺得他身份不凡,拿得出米草也肯定不簡單,倒是沒想過他就是南疆使者。
只是......他在這,那不是,她的阿笙也在這里了?蘇朝歌咬咬牙,這人真是......
早知道這樣,阿笙怎么也不會借給他!
北盛面上一陣難看,起身苦笑道,“哪有瑤光公主親自獻舞的道理?折煞本宮了。”
低著頭的北盛不禁感嘆西瑤光這一手來得真漂亮,其實他想過讓公主獻舞,他提出來,西荊也不好拒絕,如果由公主親自提出來.......
西瑤光笑著掩下嘴角的諷刺,禮尚往來的說了幾句,就被西岑招呼著走向高臺落座,朝歌和綠蘿立在兩旁。
西岑往西瑤光的方向湊了湊,小聲呵斥,“胡鬧!萬一他贊成了你莫不是要在高臺獻舞?”
瑤光拉住西岑的手袖,撒嬌道,“父王——不會的啦,南疆圣子一向以禮為尊,哪里會做出如此廢禮之事。”
“那到底是傳聞!”
西瑤光的目光幽幽看向落座在另外一邊的南明,“傳聞坐實了就是真的了。”就默默想著南明哥哥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是出了什么事嗎?
西岑瞧她那樣子,默默一嘆,女大不中留啊!
朝歌順著西瑤光的視線瞧見了心不在焉的南明,留了個心眼。
“東沃使者到——”得,這最后一位正主終于到了!
宴會上眾人轉過去看,看到慕容傾的一瞬間,眾人驚訝難掩,“這不是......”
“原來這人就是東沃使者。”
“原來如此,怪不得,王上不責怪啊!”
南明面上看不出任何問題,他偏頭對著一旁的女子說了幾句話。
蘇朝歌聽著討論,一眾人對那日城門見血的人明明討伐至極,今日一聽聞他是東沃使者,就這般反應。
她望過去,就對上了慕容傾眼上覆著的白色綢緞,看那樣子,是換了一根了,上次那個就是一根白色布條。
慕容傾走到中間,沒有彎身,沒有敬禮,清淺得不像是見到了西荊最尊貴的王。
最令蘇朝歌驚訝的是,西岑先開口,“使者請落座。”
“嘶——”蘇朝歌倒吸一口氣,這東沃的國力得多強大,這樣的相處方式,更像是附屬國面對主人的樣子了!
西瑤光聽到那聲音,拉了拉蘇朝歌。
蘇朝歌將耳朵湊過去,“你是不知道東沃的特殊嗎?”
蘇朝歌搖了搖頭,西瑤光見她那樣子,白了一眼,“東沃是蒼靈大陸被神祝福的國家,你知道祭祀吧?”
“恩。”小時候她發現自己有靈力的時候,書凜就同她說,西荊人是不會有靈力的,那是特殊的東西,只有東沃祭祀才擁有的東西,反復叮囑她別在人前使用。
至于她為什么有,她也不知道。而慕容傾......總覺得他就是那個祭祀,只是那個人,沒有回答她的這個問題。
“若不是他們的祭祀,東沃早就統一蒼靈了。”
這個時候慕容傾已經落座,他坐在觥籌交錯之間,雖為瞎子,卻讓人一眼就可以看見。那模樣氣質,旁人哪里比得上?
“好了,宴會開始吧!”西岑淡淡吩咐道。
蘇朝歌趁著人員進來這會兒打量著宴會人員的分布。南明和北盛坐在一列,慕容傾和吏部尚書季晟坐在一列,季玥坐在兩人中間,一旁站著木槿,她的視線時不時的看向對面。
對面?殷紅的嘴唇,蘇朝歌勾唇一笑,坐在南明下方的是秋意濃啊!這高臺之上,還真是好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