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張地抬起頭，看向南明，“南明哥哥......不是我，不是我......”
沒有哭泣，只是睜大了她通紅的眼，倔強如同一只受傷的小獸。
半跪著的南明眸光一閃，像是受了觸動，一時間沒了話語，不知道該說什么。
南明懷里的人忽然開始掙扎，怔怔看著西瑤光的南明沒有扶住，直接被她掙開，女子滾落在地，粉色宮裙映著白玉石，她不顧狼狽，哆哆嗦嗦用兩只手穩住身子，借著宮燈，依稀瞧見她手背上的泥垢。
她跪在白玉石上，雙手疊好置于地上，匍匐在地，不停的用額頭扣下，“將軍，是我......不是，是奴婢，是奴婢自己掉下去的......是奴婢，是奴婢......”
她的動作不是很快，卻行云流水，像是做慣了磕頭道歉的事兒。
蘇朝歌沒有反應過來，剛剛落水還處于冰冷驚慌的西瑤光更是沒有反應過來，就瞧見那人完成了所有的動作。
然后所有人就看著南明扶起搖搖欲墜的粉色宮裙女子，看向西瑤光，那一瞬間，他毫不掩飾他的厭惡，一旁的蘇朝歌都可以聽見他的咬牙切齒，“西瑤光！”
那個眼神，厭惡而嫌棄，那聲“西瑤光”更是充斥了怒氣與警告！
驚呆了的西瑤光想收緊自己的雙手，卻發現寒冷讓她的手指僵硬。蘇朝歌這才驚起，趕緊讓一旁的宮女，去找一床保暖的棉衣。
西瑤光怔怔地看著南明，像是要抓住她的浮木，“南明哥哥......”
再也沒有絲毫對墜湖的言語，她看著南明，小心翼翼的維護著自己的尊嚴。她不愿意再解釋半分，她就想在南明那里看到最后的希望。
哪怕一點點！
西瑤光看著南明，他的眼神里，有厭惡，有排斥，有怒氣，唯獨沒有以前的溫情。
她眼里的光芒在南明的冷漠當中一點點消逝，如同黑暗的夜，再也看不見任何光芒。
“九九。”
西瑤光聲音很小，弱弱的，蘇朝歌本就習武，所以很容易聽見了，她撇下所有的顧忌靠近她，這個自小被捧在手掌心的公主面前。
“扶我起來！”她的目光有些怔然，所有的沉痛與悲傷藏在霧氣之下，若不是對她熟悉至極，蘇朝歌險些看不出來。
盤發的金色頭飾歪歪斜斜，發絲浸透湖水，垂落下來，西瑤光覺得冷極了。她顫巍巍的站起來，看不見絲毫脆弱，居高臨下的看著南明和他懷里的女子，聲音像是三尺寒冰。
“南明，她一介民女，何以進宮參加這等宴會？”
說完西瑤光就有些恍然，長這么大，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叫這個南明，而不是南明哥哥。
南明眸色一深，按理說，一介民女確實不應該被帶進這樣的宴會之中，只是......
南明看著西瑤光，眸光冷冷的，不帶絲毫感情，“公主身份高貴，何必同一介民女一道。”說完就抱起那女子，越過西瑤光，往外走去。
蘇朝歌在一旁氣得說不出話來，好些年沒涉及這些事，她對南明的印象還停留在他寵溺的摸著西瑤光的腦袋，“瑤光長大了就可以嫁給我了?！?/p>
如今這個人，抱著另一個女子，厭惡西瑤光，指責西瑤光說，“公主身份高貴，何必同一介民女一道。”
言下之意，既然你這么高貴，何必要把一介民女推下荷花湖！
蘇朝歌簡直不敢想象，她不在的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這個女子，她緊緊的盯著南明懷里的人，這個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瑤光看他們兩人的目光很是沉痛，卻被她的驕傲掩藏得好好的，她是西荊公主，她是西岑手掌心的公主，她是西荊未來的王！
她不需要任何憐憫！
她的愛情也不需要摻雜任何東西！
她的面色冷冷的，沒了半分西宮的柔軟繾綣，背對著南明，只有蘇朝歌知道，她的手指在顫抖。
西瑤光驕傲的轉身，饒是這般狼狽，也讓人看出了她自小生活在宮廷培養而出的貴氣。
“本宮讓你們走了？”
“公主還有事？”
西瑤光冷冷的看著南明的背影，她作為深宮公主，從來不是心慈手軟之輩，“南大將軍若不給出理由，就別想帶走這賤婢了。”
南明轉身，他看著西瑤光，“賤婢？”
西瑤光嗤笑一聲，“她跪在地上的時候，不是說的......奴婢嗎！”
凜冽的寒光看向南明，“本宮說一個奴婢是賤婢，又如何？”
南明的臉色陰沉低壓，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看著西瑤光，聲音更冷，“公主何苦咄咄逼人呢？”
咄咄逼人？西瑤光神色惶惶，這個人啊，她追逐了這么多年的人啊。之前那次，今天這次，真是傷她呢。
咄咄逼人？在他心中，她的行為已經變成了這樣刁鉆冥頑不靈！
“咄咄逼人嗎？”她諷刺的看向南明，那雙眼像是看破時空，回到從前。
南明被那雙眼睛看得有些不愉，忽然遠方傳來林楠的驚呼，“王！”
宮女匆忙為疾步過來的明黃色身影騰出一條通道。
蘇朝歌自覺的后退。
沖來的西岑猛地鉗住西瑤光，“你沒事兒吧？”西岑對著西瑤光左看右看，上下打量，深色緊張，眸光涌動。
蘇朝歌心里嘆息一聲，看來，那個“可兒”還是有機會跑掉了。
畢竟西岑......那么緊張這個女兒。
她猜得沒錯，西岑迅速同北盛說了幾句話，就連忙過來。
宴會也好，刺客也罷！可兒也好，舊情也罷！哪里比得過眼前這個人，這個他寵了近二十年的人！
兮兒死后，只有她！才是他關心的！
或許是西岑的關心太過明顯，那雙眼緊張地打量著她，帶繭的手摸著她的臉，后怕的聲音，“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又或許是南明的冷漠和他的緊張成了鮮明的對比。
西瑤光看著這個男人，忽然不想追究了。
“讓父王擔心了。”
西岑這才恢復了君王的樣子，也讓人再次清晰認識到，西岑的眼中，從來沒有兒女之分，只有西瑤光！
剛才去拿棉衣的宮女急忙跑過來，看到棉衣，西岑就接了下來，親自為西瑤光披上。
南明在他們對面，諷刺的看著這畫面，她是公主，她是西荊內定的王，她那么尊貴。玲瓏呢？他看了眼懷里的人，因為寒冷窩在他懷里瑟瑟發抖，卻不發一言。
“南明。”西岑這才看向他，和他懷里的女子，“不解釋？”
“這是玲瓏?！蹦厦鹘忉尩?，“微臣家里的婢女，為了伺候微臣，才來的宮里?！?/p>
婢女？一個少年將軍，會對一個婢女那么好？
西瑤光只覺得自己手腳冰冷，棉衣也溫暖不了半分。
西瑤光拉住西岑，阻止他繼續追責。
感情從來不是權利可以解決的。
曾經她以為南明是她的救贖，所以日漸癡迷。
上次她受傷昏迷，南明不來看她，卻在城門大張旗鼓，就為了迎接玲瓏。那個時候，她就意識到了，南明哥哥不再是南明哥哥了。
只是自欺欺人，如今到底是受了惡果。
她喜歡的那個人一點也不畏懼，將他更喜歡的玲瓏擺在世人眼前。
“父王，算了?！?/p>
她冰冷的聲音，透過時空，傳到雪陽宮的荷花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