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朝歌還姓書的時候,時常同西瑤光一起上街游玩。
說是游玩,不如說是惹事。
一個西荊帝王的女兒,一個西荊右相的女兒,兩人在西城天不怕地不怕,闖了好些禍,最后落下了“西宮公主,書家朝歌,頑劣至極”這樣的名聲。
想到這,兩人也是相視一笑。
蘇朝歌帶著西瑤光穿過密道,一出門就到了驛站。
“這是哪兒?”
“驛站。”蘇朝歌收起秘鑰令牌,看了看周圍安靜的樣子。
看樣子慕容傾有事,沒在驛站。
蘇朝歌松了口氣,眸光莫測,不知道想些什么。
西瑤光睜大眼,雖然知道有這么一條密道在,就是未曾想過這條密道直通西城上街的驛站。
這樣看來,出城真是簡單了。
“朝歌,朝歌?”
蘇朝歌偏頭看向西瑤光,顯然叫了她幾聲了。
“你在想什么?”
“九九。”蘇朝歌心中下了決定,沒有回答西瑤光問的話,看著她補充道,“或者七七。”
“我們去老李家那邊牽一匹馬,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蘇朝歌說完就拉著還在打量東沃使者居住的地方的西瑤光走去老李家。
對于她不說的事情,西瑤光自然不會追問,跟著她走到一個地處——李家馬廄。
“李大爺,買一匹馬。”蘇朝歌啞著的聲音有些低沉的味道,“要穩健結實的。”
李大爺著一身布衣半躺在一張陳年已久的太妃椅上,白發蒼蒼的樣子,明顯是年紀大了。
“小哥還有什么要求嗎?”李大爺起身問道。
蘇朝歌搖了搖頭。
精神氣兒極好的李大爺笑了開,“好勒,小哥你放心,老李家的馬說不上多好,穩健是必須的。”
說完就去了背后大院的馬廄。
一旁的西瑤光終于問道,“這是什么地兒?”
蘇朝歌挑了挑眉,“李家馬廄,這位李大爺是李洋的爹。”
“李洋?”西瑤光睜大眼,手指著老李離開的方向,“李洋的爹?”
手指顫顫巍巍,蘇朝歌低垂著眼,掩蓋著自己的笑意,“李大爺同李洋不一樣,實誠得很。”
西瑤光還張著嘴,一想到李洋,整個人瘆得慌,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我當然知道,李洋也是因為培養了個囂張跋扈的兒子才不過如此的。”
當年李大夫的兒子綁了西荊公主,西岑大怒責罰了李大夫。念在建國十周年的份上,沒有抄了李家。
但李大夫也因此離開了西城。
未曾想到,這李大夫的爹卻留在西城賣馬,這一賣就是十幾年。
“只是沒想到,他還在西城賣起馬來了。”
“你不知道?”
賣了多年,賣出了信譽與名聲。
西瑤光搖了搖頭,“還真不知道。”
“當年李洋帶著妻子和那個惡心的兒子離開西城,將李大爺丟在了這里。李大爺在西城街上差點被凍死,據說被人救了給了點錢,然后他就靠著這個生意活了下來。”
“不過生意是近幾年才做大的,以前的馬廄就沒養幾匹馬。”
西瑤光有些不可置信,李洋雖然養了個囂張跋扈的兒子,自己不算渣,為何就把自己的親爹扔在了西城。
正準備破口大罵的時候,李大爺從牽著一匹馬走了過來,讓西瑤光住了嘴。
西瑤光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面紗,還好,沒有任何遺失。
“小哥,你覺得這匹怎么樣?”
蘇朝歌瞧了兩眼,鼻大眼大,背脊平整,四肢強勁有力,溫順的毛勾勒出的線條清晰優美。
就連西瑤光這個外行人也一眼看出了這匹馬是真的好。
“李大爺挑的馬我當然放心。”
蘇朝歌難得的對著不熟的人露出了笑容,結了賬帶著西瑤光離開。
踏出門的一瞬間,西瑤光回頭一看,李大爺漸漸掩在陰影之中,和善的笑容仿佛被無盡的黑暗吞噬。
莫名了有些寒冷,西瑤光的身子顫了顫,“九九,為什么?”
“恩?你指的是什么?”
“李大爺在這里賣馬。”
蘇朝歌翻身上了馬,果然平整,“上來。”
西瑤光將手遞給她,忽然間就不想問了。
執拗是沒有用的,有些東西,不知道就不知道,就算她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西瑤光被蘇朝歌提起坐在她的前面,蘇朝歌的雙手從后面環住西瑤光,相擁的姿勢,像極了一對容貌不搭的夫妻。
蘇朝歌右手一扯韁繩,馬兒瞬間疾行。
馬蹄踏在西城上街的大道上,蘇朝歌不動聲色的將西瑤光的帽子蓋下,擋住寒冷的春風。
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個和平的城池,鵲起的國家,還有多久就要面臨那樣的風起云涌。
同西岑那個年代一樣。
兩個人順利的出了城,蘇朝歌騎著馬帶著西瑤光走到了一條小道。
“手給我。”
西瑤光將手搭在蘇朝歌手上,冰冷的觸覺從手心傳來,蘇朝歌錯愕,“你冷嗎?”
“不冷。”西瑤光搖了搖頭,掀開帽子,“近幾年身體不好,總是這般。”
蘇朝歌也沒有多想,將馬兒拴在一旁的大樹上。
西瑤光這才打量周圍的環境。
高高的樹木直入云霄,明明還是初春,巨大的綠蔭從天而蓋,掩住了層層陽光。有幾縷光亮透著葉縫落下來,照亮了這一片空間。
獨屬于森林的清香傳了過來,西瑤光深吸了一口氣。
“九九,我們接下來要哪兒?”
蘇朝歌笑了笑,指了指耳朵,“你聽到聲音沒?”
西瑤光眨了眨眼睛,輕輕閉上雙眼,靜靜的聽著聲響。
嘩嘩的聲音傳到腦海,不算大,卻也不小。
“瀑布?”她驚喜的看向蘇朝歌。
蘇朝歌點了點頭,帶著她轉了個彎走了過去,穿過層層小路,又轉了幾個彎,聲音越來越近。
一大片光亮驟然映入眼睛,淡綠色圣潔地鋪滿了整片天地。
稍遠一點,高高的山崖上掛著一條帶子如狂獅怒吼一般洶洶而下,白色的瀑布周圍仿佛籠罩了一層霧氣,用力的擊打著河道里的石頭上,驟然爆開一層激進的水花。
令人心悸的瀑布最后寧靜的在那條清澈見底的河道里緩緩流淌著。
整個過程就像一個人歷經好奇,激動,努力,遇劫,最后返璞歸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