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菡生小心翼翼地操縱著輪椅,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一直走到頭,也沒找到賣瓜老太太說的小雜貨鋪子。
老太太總不至于騙她吧?
她只好再返過來,仔仔細細地沿街好好看,又返回了那么七八米的時候,終于看到了一個小鋪子。
說是鋪子,其實真的不太像,因為實在是太小了。
就那么一米多寬的小門面,能看見里頭就擺著破舊的床鋪,門口擺著一個小小的柜臺,里面也就是幾包老牌子的香煙而已。
那些香煙包裝看起來都很老,牌子也比較小眾,不大像外頭的煙草專柜里頭賣的那些。看起來應該是很多年前的老頭抽的牌子,到現在都已經不大受年輕人歡迎了。
旁邊還有一只鐵鍋,鐵鍋里頭有那么三兩斤瓜子。
這大概就是賣瓜老太太說的賣炒瓜子的雜貨店了?
店里也果然有一個老太太,頭發很白很白了,臉上的皮膚皺成了千溝萬壑的樣子,看起來八九十歲也的確是有了。
夏菡生搖著輪椅走過去,走到那鋪子前面,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您好?”
老太太聽見聲音,慢慢地轉過頭來。
夏菡生不確定這是不是她要找的陸鳳英,她想從老人家的臉上找出一點陳維封的樣貌來,但是失敗了。
陳維封的照片太年輕,老太太的臉太蒼老,已經不大能看清容貌了。
她沉默了片刻,只好問道:“請問,您是陸鳳英老人家嗎?”
老太太也不知是耳背還是怎么回事,她用有些沙啞的嗓子說道:“炒瓜子十塊錢一斤,香煙有三塊的,五塊的,十塊的?!?/p>
夏菡生簡直有點絕望。
就算她真的是陸鳳英,現在她這個樣子,真的能指望從她這里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嗎?
她現在不光是耳背,就算是神志,看起來都不大清醒似的。
夏菡生嘆了一口氣。
想就這么轉身離開,可是一想到這老太太可能真的是自己的奶奶,又覺得她很可憐。
住在這樣破舊的小巷子里頭,孤零零的一個人,這么大把年紀了,居然還要靠賣瓜子香煙維持基本生活。
她把剛才買的西瓜拿出來,遞過去,“老人家,吃片西瓜吧?!?/p>
老太太看了她片刻,抖抖索索地接過了西瓜。
她看著夏菡生的那個瞬間,夏菡生又覺得她其實神志是清楚的,她只不過不愿意提起陸鳳英那個名字而已。
因為那一眼,清明,透徹,就好像世間萬物,所有的狂風暴雨都已經從那雙眼睛里頭掠過去了,有一種歲月沉淀之后的睿智和大智若愚。
兩片西瓜,她拿了一片,夏菡生自己拿著剩下的一片,陪著她吃。
一老一少兩個人,隔著一個小小的賣煙的玻璃柜臺,好像隔著漫長的歲月。
老人家的牙齒也不太齊全了,但是還能吃西瓜。用門牙慢慢地啃,慢慢地吃,就好像在咀嚼歲月的味道。
夏菡生也吃得很慢,她在體會老人身上的那種韻味。
吃完西瓜的時候,她再重新問了一句,“您是陸鳳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