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他說要跟她一起去接奶奶，夏菡生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暖意。

她這一生中，得到的屬于家的溫暖其實很少，只有方可嫻在的時候，家才像個家的樣子。

現在方可嫻不在了，她幾乎不會回那個家了。那是夏永根的家，不是她的。

現在她已經知道了自己是陳家的女兒，就更有了充分的理由可以不用回去。

而現在，多了一個孤苦伶仃的老人，這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和同樣無依無靠的經歷，讓她覺得自己應該承擔起這樣的責任。

親人全都在一起，這才像是一個真正的家。

夏菡生心情舒暢，很快就爬起來洗漱好了，換了一身比較休閑的衣裳，跟著宋逸寒出門。

宋逸寒今天照例是西裝，還打了領帶，臉刮得干干凈凈，一副容光煥發的樣子。

出門的時候，夏菡生沖他勾了勾手指，他會意，湊近一點，她在他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今天真帥。”

宋逸寒擠了擠眼睛，太久沒有這樣笑過了，笑容于他而言，顯得有幾分不自在。這樣繃著臉久了，就好像整個人已經失去了笑這個表情，跟面癱一樣。

他也壓低了聲音回答道：“這不是……特意去見你娘家的長輩么。”

夏菡生有一點忍俊不禁。

老何開車出門，等到了經九街的時候，因為巷子太小，兩邊又堆滿了雜物，車幾乎沒有辦法開進來，只能等在外面的街口。

兩臺輪椅從車上下來，朝著巷尾賣炒瓜子的小小鋪面走過去。

路比較窄，甚至不能容兩張輪椅并排的走。夏菡生在前面帶路，宋逸寒跟在后面，短短的巷子，很快就到了鋪面門口。

白發蒼蒼的陸鳳英依然坐著破舊的小板凳，在那里慢慢地炒著她的瓜子。她干癟的嘴里叼著香煙，已經滅了，但她好像渾然沒有注意。

夏菡生靠近她，“奶奶。”

陸鳳英瞇著眼睛抬起頭來。

面前的青年，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是能感覺到，他是在微笑。

他的西裝，領帶，發型和模樣，看起來都讓人心生好感，只是，也坐在輪椅上面。

兩張輪椅，兩個年輕人分別坐在上面，這讓老太太皺起了眉頭。

她有些渾濁的眼睛盯著他看的時候，夏菡生已經說道：“奶奶，這是宋逸寒，您的孫女婿，我們來接您回家。”

宋逸寒只是跟著點了點頭。

陸鳳英把臉轉向了夏菡生，年輕的姑娘朝氣蓬勃，笑容明媚，纖塵不染。

這才像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應該有的樣子，相比之下，這個小伙子看起來要陰沉很多，也要成熟很多。

她活了八十八歲了，這雙眼睛已經看透太多。

當她看見這對年輕人的時候，雖然覺得不大合適，但并不覺得突兀。因為夏菡生看向他的目光，是充滿愛慕的，興許她自己，也不自知。

而年輕人身上，其實他可能也不自知，散發著一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冷冽氣質，或者說是戾氣。

但他一直都在刻意地收斂，也或許，就是在她身邊才這般收斂，像是有一層新的溫柔滲透出來，把那些戾氣全部都包裹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