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飲霜對凌宇很無語。
連傳道日這么隆重的日子都能忘記,他難道一點都不在意自身的實力嗎?他以為法寶能依靠一輩子嗎?
就算法寶再厲害,可他至少也要修煉一下啊!為什么像個閑人一樣,每天不是吃喝玩樂,就是賣秋褲?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她幾乎要抓狂。
凌宇還在悠哉悠哉地曬太陽,臉上明明白白飄著一行字:努力不一定成功,不努力一定很輕松。
花飲霜忍不住了,低聲咆哮:
“為什么你一點都不努力!為什么我們都在拼命往上升,拼命想獲得別人的認(rèn)可,而你卻一點都不在乎!你到底想干什么!”
花飲霜一反常態(tài)的語氣,如同一只從不理人的波斯貓,忽然朝主人咧開尖牙,假裝很兇,卻是求調(diào)戲求抱抱。
凌宇樂了,笑道:“我一直很努力呀。”
“努力賣秋褲?”
“是啊,你不覺得這挺好的么?”
挺好的?!
好你個麥芽糖啊好!
花飲霜揪緊拳頭,胸口起伏不定,忽的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氣。
忽然一道大風(fēng)刮過,她驀地一陣顫栗,心口的堅壁似乎破開了一道裂痕。
花飲霜抬頭望天,好像有一個白色的影子正在飄散又聚攏,那是漸行漸遠(yuǎn)的自己,是某些時候的夢幻泡影。
她忽然惆悵起來。
“是挺好,其實我很羨慕你。”
“羨慕我?”凌宇奇道。
“我也想做一個平凡的人。”
聽到她的回答,凌宇更加覺得奇怪,又問:“怎么個平凡法?”
“唔....”她歪著頭,說道:
“在街角有一座土坯房,幾把破爛家具,豬圈里兩三頭豬,就是我的全部家當(dāng)。我每天早早起床,把豬食拌好,倒進(jìn)石槽,看著豬一邊哼哼吃著一邊甩尾巴,然后把雞趕出屋子,讓它們自己找蟲子吃。等天完全亮了,我會走上一段小路,去街角的裁縫店打下手,賺些零碎的錢。”
她捋了捋頭發(fā):“這家裁縫店可不能太遠(yuǎn)了,太遠(yuǎn)我走著乏。等我攢夠了.....”
她想說等攢夠了嫁妝,就找個人嫁了,那個人可以幫她喂豬,也可以幫她趕雞。
因為她怕有不認(rèn)路的雞亂跑,這時候就需要一個認(rèn)路的人,幫她把雞趕回來。
也許還可以養(yǎng)只貓。
這些話有些羞人,她沒有說出口,硬生生咽了下去。
凌宇沒料到是這樣的談話,感覺就像多年未見的老同學(xué),相約在街角的咖啡廳寒暄。
不痛不癢的寒暄,略顯生分,卻是難得的愜意。
正所謂距離產(chǎn)生美,有時候陌生會比親密更讓人舒服。
不管怎樣,氣氛被她給弄起來了。
凌宇也忽然惆悵。
“這股淡淡的憂傷是怎么回事?”他心想。
他嘆了口氣,道:“真是難以理解…..”
“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我說的不明白嗎?”花飲霜對自己的表達(dá)能力很自信,同時對凌宇的理解能力很生氣。
凌宇微微搖頭,道:“不理解。我一直就是個平凡的人,可我也想別人關(guān)注我啊,說我天才之類的,我也想有漂亮的女孩子注意我啊,我還想拯救世界呢……可我沒法像你這么突出、這么引人矚目。有時候我會不甘心,難道就這么當(dāng)一輩子路人甲嗎?等我死后,就沒人記得我了吧,有誰會記得世界上曾有我這一號人?”
他朝花飲霜攤了攤手:“那太無趣了,有什么意思嘛?”
花飲霜一怔,嘆道:“也許吧,我羨慕你,而你卻羨慕我。”
兩人同時嘆了口氣,都有一肚子話,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錢鐘書曾說,城外的人想進(jìn)來,城里的人卻想出去。
世間處處是圍城,嗔癡貪妄有幾人能夠超脫?
少年沉默,少女也沉默。
沉默,
沉默,
是再別的康橋。
....
還是沉默。
凌宇率先打破康橋:“想做就去做唄,憑你的能力,做個普通人再簡單不過了。”
花飲霜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
凌宇:“沒有什么可以阻止你,除了你自己。”
她仍然沒有搭腔,只瞥了凌宇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站著說話不腰疼。
凌宇奇道:“你似乎有難言之隱?”
花飲霜又瞥了凌宇一眼,依然不回答。
凌宇笑道:“我不是逼你說,你不想說就算了。但你要明白,無論多么大的事都不是事兒,你看,太陽每天照常升起,黑暗總會過去,沒什么大不了的。”
花飲霜抬頭。
烈陽當(dāng)空。
陽光普照大地,萬物生長又死亡,輪回不休。
“我的天空沒有太陽。”她說。
她轉(zhuǎn)身離開,背影如同黑色的幽靈。
她一次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