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沐妍沒注意到城主的臉色,而是盯著纏斗在一起的兩人。
雖然她看不出武功高低,他們應該不相上下,這才遲遲沒有分出勝負來。
凌沐妍正看得出神,袖子里的黑珠子忽然一動,一道身影慢慢顯現(xiàn)。
她一愣,便見小小言恒站在地上伸了伸小胳膊小腿,還打了個小小的呵欠:“這兩人打來打去,跟貓捉老鼠一樣,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
城主就在身邊,凌沐妍不好開口跟言恒說話,只能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知道她不方便開口,言恒繞著凌沐妍和城主一圈。
城主自然是看不見他的,小言恒抬起頭,仰著小臉,面上卻沒一點笑容:“一家三代都是一個毛病,居然一直沒改過嗎?”
凌沐妍知道言恒說的是城主三代人估計都輕信小人,不知道私底下鬧出多少麻煩來,于是對他眨了眨眼。
“這人還算不錯,把你納入侍衛(wèi)的保護之中,不至于只顧著自己逃命。”小言恒一本正經(jīng)地負手而立,下一刻小手在城主身上一摸,又摸出一團黑影,在小手心里捏了捏,這一團比起之前那個小侍衛(wèi)身上的還要多。
“要不是你插手管了這閑事,他就得倒大霉了。”他把拳頭大的黑球在手心里拋了拋,隨手就扔了出去。
凌沐妍眼看著黑球在半空中一甩就往下掉,一絲不差地落在洛志身上,不由一愣。
“嘖,看來勝負已分。”小言恒又打了個呵欠,揉著睡眼朦朧的眼睛道:“把人拿下了,找扳指的事就讓城主自己來。他自己把賊人請進府里供著,丟了東西自己找回來就是了。”
畢竟是城主自己的錯,為何要累著凌沐妍去找?
凌沐妍笑笑,依舊沒開口。想著城主算是盡心,不但請人去府里伺候凌母,還特地請了一位頗有名氣的名醫(yī)去診治,藥錢絲毫沒收。
光是這份情,她心里是感激的,自然對此事也就更上心了。
“真是榆木腦袋,難怪一直被人糊弄得團團轉(zhuǎn)。”言恒最是看不得凌沐妍這個模樣,傻乎乎的,只要是有些歹心的人恐怕都能騙倒她。
他不緊緊盯著這丫頭,估計被人賣了還幫著數(shù)錢呢!
黑球的威力比起凌沐妍預料中還要厲害,洛志跟邱辛原本打得好好的,腳下一個踉蹌就摔了個跟頭。
不但額頭撞到桌角,磕出一個血洞來,邱辛的拳頭沒能收住,一拳打在洛志的身下,疼得他臉色一白直接就倒下了。
邱辛看著自己的拳頭納悶,原本不是準備打在那個地方的,都怪洛志忽然摔倒了。
不過人倒下了,侍衛(wèi)也沒立刻上前去。
城主盯著邱辛皺眉道:“邱先生是什么人,不妨說說?”
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了解這兩位清客,居然如此武功高強?
邱辛笑笑,臉上的疤痕也跟著一聳一聳的,尤為猙獰可怕:“大人莫急,在下不過是奉命行事。”
他從懷里拿出一個木牌,向城主亮一亮,很快就收了回去。
木牌上熟悉的圖騰讓城主大吃一驚,愕然道:“你、你是……”
邱辛搖頭,示意城主不要暴露他的身份,指著地上已經(jīng)暈死過去的洛志道:“這等人倒是不必臟了大人的手,不如交給在下?在下保證不出一天,就能撬開他的嘴巴,問出扳指的下落來。不過也想大人行個方便,給在下細細說一說,在下也能盡快回去交差。”
城主點頭,身邊的侍衛(wèi)卻是急了:“大人,這等小人還是交給我等押下審問為好。”
“無妨,”城主知道身邊的侍衛(wèi)這是懷疑邱辛的身份,生怕邱辛跟洛志是同一伙人。
把洛志交給邱辛,指不定兩人偷偷就跑了。
城主卻不好說出邱辛的身份,只含糊道:“這位兄臺不是一般人,你等幫著邱先生把洛志送去后院的柴房關押,余下的事就讓邱先生來辦就好。”
邱辛也不勞侍衛(wèi)動手,他一把抓著洛志的衣領,就跟拎雞仔一樣將人往外拖。
經(jīng)過凌沐妍身邊的時候,他忽然咧嘴一笑贊道:“凌姑娘不錯,倒是讓在下險些看走了眼。”
居然連自己的偽裝都能察覺,凌沐妍年紀小小的,倒是很有前途:“今年國相快要開始選拔了,姑娘回頭讓城主大人寫一封推薦函,倒也不至于在此處被埋沒了。”
城主被邱辛說得臉色有些不好看,這分明是說他眼拙,一直沒能瞧出凌家的厲害,這才放任凌家慢慢沒落。
如今凌沐妍繼承了凌大老爺?shù)囊吕彛踔潦乔喑鲇谒{更勝于藍,要是城主沒寫推薦函讓凌沐妍去參加國相選拔,豈不是有眼無珠?
他原本就有這個想法,只是被邱辛提前說破,倒像是自己小人之腹,頓時十分不痛快了:“邱先生哪里的話,推薦函早就寫好了,只等此事一了,我便派人送凌姑娘出發(fā)。”
“如此便好,”邱辛笑笑,似乎剛才不過隨口提起罷了,很快抓著洛志就走遠了。
凌沐妍聽得迷糊,還是小言恒見多識廣,告訴她道:“這國相便是皇帝面前的相師,地位超然,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上一代相師要相不動了,就會讓底下開始選拔,重重篩選后把人提起來。不但要相術高明,還得能入皇帝的眼,卻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這才明白了,卻不覺得自己能選上,倒是浪費了城主的推薦函。
言恒一眼就看出凌沐妍的想法,嗤笑一聲道:“這城里哪有什么相師,城主不推薦你也選不上什么人,倒不如賣你一個人情,也可以說是還了找扳指的人情,這筆生意他可不虧,虧的卻是你了。”
只用一封推薦函就把人打發(fā)了,打發(fā)叫花子嗎?
凌沐妍卻是不在意,就此兩方的人情互不相欠,也挺好的。
不然她總惦記著,倒是麻煩得很。
城主見邱辛走了,揮手讓侍衛(wèi)退下,這才說道:“凌姑娘,那位邱先生怕是欽差,特地來這里辦事的。他既然開了金口,姑娘參加選拔的事就是鐵板釘釘?shù)摹!?/p>
邱辛的意思很可能是背后誰的意思,城主是一點都不敢怠慢。
所以凌沐妍就算不想去也得去,不然得罪了人,實在是后患無窮。
“娘親不方便遠行,民女沒什么能耐,參加國相選拔也只是走過場罷了。”凌沐妍搖搖頭,她一點都不想離開這里,離開凌母。
城主卻笑著道:“姑娘要是擔心凌夫人,不妨把她送到莊子上。莊子旁邊有一處溫泉,最是養(yǎng)人,再有名醫(yī)在旁,對調(diào)理身子骨也能有些作用。”
見凌沐妍想要拒絕,他又道:“姑娘不必著急,回去先想一想再說。既然洛志已經(jīng)拿下了,問出扳指還需要至少一天的功夫,姑娘不妨回家去歇一歇?”
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狗窩,凌沐妍早就念著凌母了,欣然應下。
沒什么要收拾的,她準備兩手空空就回去。
誰知道二門已經(jīng)有馬車等著,奶嬤嬤帶著春花和夏畫兩個丫鬟,見凌沐妍過來便笑道:“馬車已經(jīng)準備妥當了,里頭有姑娘喜歡吃的點心,剛出爐還熱著。貼身的衣裳等物收拾了一個攏箱,想著姑娘住不久很快就要回來,也沒帶上幾件。春花和夏畫都是伺候姑娘,用慣了的,這回就讓她們陪著姑娘回家去。”
凌沐妍連忙擺手道:“我自個回去就好,家里不還有嬤嬤安排的丫鬟在?”
想著她之前跟凌母二人連個丫鬟都沒,什么事都是自己來做的,倒不習慣有兩個丫鬟跟著回家去。
奶嬤嬤笑道:“那些丫鬟是照顧凌夫人的,她們兩個是伺候姑娘的,哪里能一樣?城主發(fā)了話,這兩個丫鬟的賣身契就給了姑娘,以后就跟著凌姑娘了。”
春花和夏畫連忙上前給凌沐妍行禮,眼底有著哀求之色:“姑娘,還請收下奴婢。”
要是不收下,城主怕是以為兩人伺候得不盡心,凌沐妍不喜歡,只怕要直接打發(fā)出府的。
就這么被打發(fā)出去,主家不喜歡的丫鬟,賣不上什么好人家,就得往下賣去見不得人的地方。
凌沐妍無奈,只得接過奶嬤嬤遞來的錦盒,只得里頭是春花和夏畫的賣身契:“也罷,委屈兩位跟著我了。”
凌家沒落,她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也不知道要怎么養(yǎng)活兩個丫鬟。
春花和夏畫倒是臉上帶著笑,凌沐妍性子和善,最是好伺候,她們巴不得跟著這樣的主子,就算沒城主府這般錦衣玉食,也是愿意的。
春花扶著凌沐妍上了馬車,夏畫也跟著上了去。
馬車看著普通,里面卻大有乾坤,墊了兩層褥子,又暖又軟,凌沐妍坐下后,馬車向前駛?cè)ヒ矝]感覺多少顛簸來。
角落還有一個固定的小柜子,春花熟悉地從第一個抽屜拿出茶壺和茶葉來,快手快腳泡了一壺茶,送到凌沐妍的手邊。
夏畫則是打開了食盒,把兩盤點心擺上。
凌沐妍只覺得被兩人無微不至地伺候,整個人都被養(yǎng)廢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以后若是回到從前,怕是要不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