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下午霍娟帶妹妹睡覺,邢星在一旁吃醋也要媽媽抱,半天哄不聽,逐漸就有些來火了:“你爸呢?去找爸爸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爸爸在打電話,他不帶我出去玩。”
“你去看,他現在肯定打完了,你現在去叫他他就帶你出去了。”
可她還是那句話:“哎呀我想你帶我出去,你不要帶妹妹睡覺。”
“邢三石!”霍娟朝客廳喊。
“欸。”等了一會兒:“干啥。”
霍娟不說話,看他會不會來,一分鐘過后,很明顯他是不自覺的:“你能不能進來!”
“進來干嘛。”一會兒,拿著手機進來了:“叫我干啥?”
“叫你進來耍寶,你沒見過你兩個崽一起哭,特地叫你進來看看。”說完霍娟就想,你看,陰陽怪氣原來是每個女人都會的:“你不能帶帶她嗎,這樣我怎么帶小的睡,不想帶大的你就帶小的,我有三頭六臂嗎?”
“走走走寶,走跟爸爸走,快來,走跟爸爸一起。”
哎:“去,跟爸爸一起出去玩,帶著你的籃球要不要?老師不是說要一分鐘接拍多少個嘛,你跟爸爸一起去讓爸爸教你好不好?一起玩。”
邢磊:“這么大太陽去哪兒拍,來我們就在家里玩,來我們來看汪汪隊,快來。”
無語,又哄大寶:“你去讓爸爸教你玩拼圖好不好?”
邢星:“我想看汪汪隊。”
“你不是新買的那個拼圖還不會拼嘛,你去看看是什么圖案看看寶寶自己能不能在爸爸的幫助下完成好不好,或者你可以寫自己的名字給爸爸看啊,老師不是講你握筆的姿勢不對嘛,我們去讓爸爸教我們看看怎么拿筆要不要?你去寫幾個你自己的名字?好不好?等下媽媽就來,媽媽等妹妹睡著就來陪你好不好?寫的好我們讓爸爸獎勵小紅花要不要?嗯?”
“那來來來跟爸爸來,我們來寫邢星。”
霍娟在過道給她買了一整面墻的白板貼,寫字畫畫玩磁吸拼圖都可以,方便她隨時創作涂鴉。買回來之后也確實發揮了不少實際作用,至少其他白墻上再沒有遭她毒手。
“去吧,快去。”
總算叫出去,期間進來過一次,妹妹將睡著放床上,門猛的被推開嘭一聲撞在墻角線上,邢星滿心歡喜在門邊大叫:“媽媽你快來看我寫的漂不漂亮。”
邢磊則在過道喊:“快出來我們再來寫這個,你吵等下媽媽打爸爸不幫你哦。”
……掐死他算了。
等她把妹妹哄睡著了出去再看,外頭靜悄悄的,白板上紅筆黑筆藍筆一塌糊涂的涂鴉下邢星兩個字四分五裂,客廳里,滿臉小紅花的邢磊窩沙發上睡著了,邢星抱著他的手機聚精會神看汪汪隊。
霍娟感觸太多,實在沒忍住一把拍醒他:……有個當爸的樣子行嗎,好好帶她行嗎,別老這樣行嗎。
可看他被拍醒后的一臉懵懂茫然,眼眶里血絲滿布,再多的感觸也咽下去,嘆口氣,扔條毛毯蓋著他,自己來教邢星寫字。
他好像總是這樣,一到家就永遠睡不醒似的,可他白天睡的醒不來,大半夜里大家都睡了,他又開始手機需要他。
“我說真的,你能不能像個當爸爸的人!”
“怎么了嘛!”
情緒一急,兩個人就都容易上頭,這樣的情形往往什么也聊不出來。于是她不說話背過身去,什么都不想聊。可這樣不也沒用嗎,這樣不說話,算冷戰?等明天醒來日子再若無其事繼續過?好沒勁!
她突然轉身奪了他手機:“睡覺。”
被搶走手機的人眼一閉,嘆口氣,一只胳膊蓋住眼睛,不反駁,不搭理。
那再這樣下去,恐怕明天就要真的冷戰了。
兩個孩子一邊一個已經熟睡,霍娟往他懷里靠了靠,好好說話:“是不是睡不著?那聊一下?”
蓋著眼睛的人沒動。
霍娟:“邢三石,是不是兩個人一起才叫夫妻雙雙把家還?你覺得你現在是嗎?”
聽到他吞咽的聲音,人依舊沒反應,霍娟又問:“我說錯了?”
邢磊的一只手拽了拽被子,翻過身去:“睡覺睡覺。”
拒絕交流。
霍娟睡不著,她也不信邢磊能真的睡著:“轉過來,我們好好聊,你這樣有意思嗎。”
半晌,轉過來的動靜差點把妹妹驚醒:“我又怎么了嘛?”
霍娟:“我帶妹妹的時候你可以帶帶姐姐嗎?有點耐心細心可以嗎?像個當爸的人可以嗎,你就是養的狗每天還要固定帶她出去溜溜彎吧。”
邢磊:“我那不帶了嘛,她不自己玩的好好的嘛,還要怎么帶。”
妹妹被吵醒了,哼哼唧唧的朝她胸口爬來。
這還聊的下去嗎,她想,夫妻相處久了,生兒育女了,好像連好好說話的時間也沒了,當然,也完全不會好好說話了。
她又想,他從前的固定臺詞是:她不要我呀,現在變成了她不自己玩的好好的嘛。
好像處在男方的角度,結婚生孩子只是一個必選事件,一個當日行當日閉的流程,任務結束了,不需要關注,不需要維系,結完了,生完了,結束了。那怎么辦,不是一輩子的進行時嗎。
有長久的愛嗎,有從一而終永遠不會消失的愛嗎,有不論世事如何變幻,歲月如何瑣碎,往來如何紛雜依舊不會暗淡褪色的愛嗎,好像真的沒有。活著不止需要愛,而柴米油鹽雞毛蒜皮,每樣都在消耗愛。也沒有人真正無所不能,超人也會累。時間久了,平常瑣碎的生活會沖淡情感里的愛慕欣賞和信賴,溫柔體貼會變成不耐煩,患得患失會變成無所謂,怦然心動變成一地雞毛,結婚尚且如此,生了娃,仙女也要下凡來。
那么就算了吧,說是說死了也要愛,但哪至于沒有愛就真的過不下去呢,詩和遠方沒有了,狗血可多的是,都各自將就將就稀里糊涂一輩子不也過去了,只是有一點:“能別在孩子面前爭吵甩臉嗎?不管什么情況發生什么事,別在孩子面前面目猙獰惡語相向嗎?”
別在孩子面前貶低詆毀對方,更不要拳腳相向。她仿佛又聽到了小時候單媽砸東西的聲音,她的怒罵,她的潑蠻,她赤著眼猙獰,掩著面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