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溪水嘩啦嘩啦地流淌，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聽起來就像是一個細心的情人，與水下邊被洗刷得無比干凈的石子兒，悄悄說著情話。

遠處空山鳴澗，叢林茂密，放眼望去蔥蔥郁郁，深呼吸時仿佛能嗅到遠山芳草的氣息。

幾行大雁在蔚藍的天空中回旋飛舞，時而直上云霄，與云為伴，時而俯沖直下，貼地疾行，沒有任何一枝畫筆能繪出這美妙的弧度。

天與地和諧共融，一派祥和之氣。

大自然固然美妙奇麗，但若在這副瑰麗的長卷中，裝點上歡聲笑語，才能更加賦有詩意。

不遠處，山腳下，幾個女子嬉笑的聲音，打破了群山的寧靜，卻也為這林間帶來美妙的仙音。

一雙白嫩嫩，粉嘟嘟的小腳兒，輕快地踢打著溪水。

溪水沖洗在這雙晶瑩的小腳兒上，濺起了細密的白色浪花，像是爭著搶著要“親吻”這雙玉足。

“一顆……兩顆……三顆……”

這雙小巧的腳丫頑皮地用腳趾夾起石子，每兩根腳趾夾起一個，一只腳就是四個，兩只腳就是八個。

當她最后用右腳的小趾輕巧地勾起最后一塊石子的時候，她笑得比陽光還明媚。

“嘩啦”一聲，清脆得宛如瑪瑙玉石的碰撞聲，兩只腳丫從水里提了出來，陽光下掛著水花，輕盈地滴著水滴，波光粼粼，閃耀著金色的光芒，這普通的石子就像是寶石一樣鑲嵌在這雙玉足上，美得令人心醉。

“這丫頭就是手快，做什么事兒都利索，這么一大盆衣服這么快就漿洗干凈了。誰要是娶了她啊，得美死了！你們再來看看我，還剩下這么多呢。”一個中年婦女一邊在溪水中洗著衣物，一邊有些羨慕，又有些贊嘆地笑道。

“王姨，你也真敢拿個人跟自個兒比。秀兒是什么樣的人？那是山中的百靈鳥，有老天爺寵著呢，哪是你我這樣的人比得了的？”

另一個年紀較秀兒稍長的女子，似乎有些妒忌秀兒，這話說得酸了吧唧，用力擰干一件衣服，站起身來雙手扶著腰，似乎這腰比她說的話還要酸。

王姨也聽出來這話里的醋勁兒，看了秀兒一眼，笑道：“喲，蓉芳，瞧你這酸的。是啊，是啊，咱們都知道秀兒了不起，能里能外，家務事兒全都做得妥妥貼貼，人又美得十里八鄉，遠近聞名，可就是沒個男人緣。你看過了這個年都十九了，還是沒嫁人，你說這可咋整？這么伶俐的一個俏丫頭，要是嫁不出去多可惜啊，你這個做姐姐的也不幫著張羅張羅，成天就知道羨慕人家。”

那個叫秀兒的姑娘樂呵呵地聽著她倆斗嘴，絲毫也沒因為把她攪和進去而感到生氣或難為情，她就像一束陽光那樣明媚，像溪水一樣清澈。

可當她聽到“嫁人”兩個字，有那么一瞬間，她的神情恍惚了，腳趾上好不容易夾起來的石子全都掉到了溪水里。

她微微仰起額頭，陽光照在她秀美的面龐上，這個有著一雙很白，很巧的小腳的姑娘，一張臉蛋兒卻黑里透紅，這健康的膚色，在溫柔體貼中更給人一種敦厚穩重的踏實。

她目光望向遠方，心也似乎跟著飛出去很遠，她生活的地方非常偏僻，幾乎與世隔絕，罕有人至。眼前的高山隔斷了她與外界的聯系，也隔斷了一個妙齡少女對愛情的憧憬。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對愛情的憧憬變成了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而正是因為這種“不切實際”，所以幻想又總是很美好的。

王嬸看著秀兒若有所思，一副滿懷心事的樣子，不由得長長嘆了口氣：“都說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這怎么征兵打仗的事兒也是這樣，好事沒見到有人顧及到我們這深山老林，壞事一件沒跑得了。”

蓉芳放下手中的活，憤憤不平地道：“可不是咋的！要不是我們家那口子上山打獵把兩條腿都摔斷了，早被拉去打仗了，估計早不知道死在哪了，這村里不又得多出一個寡婦。”

王嬸接過話茬，笑道：“你家老王把兩條腿都摔斷了，你和做寡婦有什么分別……還不是什么都不能……嘻嘻……”

蓉芳啐了一口，罵道：“老不正經，就你家老頭子有心有力，怎么沒看你再給他生個一兒半女！”

忽然想起自己這些年的苦熬，的確少了許多生活中的百般滋味兒，嘆道：“頭些年，年年打仗，這幾年才有些消停，這不許老三昨個兒從城里回來說，皇宮里又出了大事兒，聽說……”

她忽然沉下聲來，警覺地向四周看了看，像是生怕有人聽到一樣，輕聲道：“秦王李世民殺了自己的兩個親兄弟，連他們的一家老小都沒放過，現在秦王自個兒當了太子，聽說再有幾天皇上就要禪位給他了……”

說到這天下大事，那個叫秀兒的姑娘也好奇起來，把耳朵貼了過來，她實在很想了解外面的世界，問道：“我時常聽人說秦王仁義，怎么也能做出殺兄這樣的事來，希望之前聽到的關于他為人的傳說別都是假的，萬一要再蹦出個混世魔王，這天下百姓的日子可都沒法過了。”

王嬸笑呵呵地摟著秀兒的肩膀，笑道：“天下大事不是你姑娘家能操心得了的，你的大事就是趕緊找個漢子把自己嫁了。”

她抬頭向天，喃喃自語：“難道真得等老天爺來賜一個漢子給咱們秀兒才行？”

心念方落，原本明媚的晴空沒有任何征兆，忽然間就暗了下來！整個天空就像深夜一樣陷入一團漆黑，一輪巨大的光圈自空中逐漸放大。

光圈越來越亮，越轉越快，就像是一個飛速滾動的旋渦。

溪水似乎也受這旋渦的影響而加速流淌，石子也像是受驚一樣啪嗒啪嗒相互撞擊，更神奇的是水中的魚像是缺氧一樣紛紛躍出水面。

忽然間，如同蛟龍吸水，一個龍形的水柱自溪間騰空而起，就像是巨龍張著大口吞食著人間甘泉。

只片刻功夫，水柱便已消失，一個人從天而降，自空中的旋渦處掉了下來，頭朝下重重地摔地溪水之中。

那人的腦袋周圍漸漸冒出一團血來，染紅了周邊的溪水，像是頭重重地磕在了石頭上，不知是死是活。

王嬸和蓉芳早已嚇得摟在一起遠遠地躲開。

秀兒也著實嚇了一大跳，左顧右盼，不知如何是好，但想到人命關天，還是大著膽子走了過去，輕輕地翻過那人的身子。

只見這人竟是個年青男子，身上穿著她從未見過的奇特服飾。

他緊緊地閉著眼睛，處于半昏迷狀態，口中迷迷糊糊，斷斷續續地似乎在念叨著：“羽馨……羽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