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三的失望之情顯然是溢于言表的,癡癡地瞧著秀兒細嫩的手掌,于掌中之物卻似根本就沒留意到。
“許三哥,你把這個玉鐲拿去賣了吧,然后拿著錢去張貼告示,去找一個叫羽馨的人。”
直到秀兒說出這句話,許老三才愣了一下回過神來,不由得大吃一驚:“秀兒,我若沒猜錯這玉鐲是你娘留給你的吧?你竟然要把它賣了?這可是留給你當嫁妝的,再說這也是她留給你的唯一一件遺物,你真舍得給賣了?羽馨又是誰?”
秀兒神色黯然,嘆道:“他之前昏迷的時候口中一直念叨著羽馨這個名字,想來……一定是他很重要的人,或許是他的……他的妻子吧。”
許老三聞言幾乎跳了起來,一雙鼠眼竟也因吃驚而瞪得又圓又大,不忿道:“什么?又是為了那個小子?絕對不成!你就是怨你三哥,從此再也不跟我說話,這件事我也絕對不答應(yīng)!”
秀兒一把握住他的手,將玉鐲放在他的手里。這一握把他的手捂熱了,也幾乎把他的心給捂軟了。
“許三哥,不知為何,當我第一次看到他時,我的心就跳得特別快。王嬸和蓉芳說他是上天賜給我的男人,我雖然知道這都是玩笑話,可我偏偏愿意把它當真,你說我是不是太傻……”
說到這里,秀兒臉上露出甜蜜,卻有些茫然的微笑。她雖然握著許老三的手,但心里卻在想著另一個男人。
許老三帳然若失,苦笑道:“你不是太傻,你只是太癡情。”
他心里琢磨著在村子里生活了三十多年,秀兒家里大小事情只要用得著他的,他從沒拒絕,而楊承勇只出現(xiàn)了不到兩天,秀兒的一顆心便牢牢地綁在了他的身上,都說日久生情,看來也并非都是如此。
其實,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有時候真的不是你對她付出越多就越有在一起的可能。一個眼神,一個不經(jīng)意的微笑,可能就會讓女人銘記于心,從此不能自拔。
許老三在這一瞬間似乎悟透了些什么,笑著嘆了口氣:“好吧,好吧,也不知這小子幾世修來的福氣,遇上你這樣的好姑娘。我就到城里跑一趟,給這個小子當一把馬前卒。”
秀兒笑得就像是個好不容易熬到過年才穿上新衣服的小女孩,開心地道:“許三哥你真是個大好人!”
許老三一臉苦笑,暗自琢磨著:“在她眼里,恐怕沒從把我當三哥,而是當三叔還差不多。”
第二天早上,許老三便收拾好行禮,將秀兒給他的手鐲小心貼身藏好,在楊承勇強烈的要求及秀兒連連使著眼色下,他勉強將一個村里的破罐子也帶上了路,并答應(yīng)絕對不把它扔在半路上,而且一定找一家大的古董店去尋個價錢。
許老三很愿吹牛,而且他確實有吹牛的資本。在他們那個如此封閉的村莊里,他是第一個敢于翻山越嶺到城市里轉(zhuǎn)一遭的人。
餓了就在街邊買個饅頭,困了就找一個人少的小巷里倒頭便睡,從沒進過酒樓,更沒逛過青樓,但他每次走到青樓跟前,都會駐足半晌。
看著進進出出,流連忘返的男人們,他時常幻想自己也衣著光鮮地走進去,有一大群姑娘爺啊,公子的招呼他,侍候得他舒舒服服。
“清風樓……”
他口中輕輕念叨著,他雖不識字,但也知道這里就是清風樓。
認識清風樓的字號從不需要識字,就連瞎子也知道它的存在與名望,就連宮里的太監(jiān)也是這里的常客。
這絕不是一家簡單的青樓,也絕不是一家純粹的青樓。
“沒錢還想姑娘,不如切了進宮當太監(jiān)來的痛快。”
一個身材瘦削的男人在兩個姑娘的攙扶下,顫抖著雙腿走了出來,看到許老三在前門張望,便出言嘲笑他。
還沒等許老三說話,那人忽然雙膝一軟,像散了架似的坐倒在地,而他身邊的那兩個女子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便回到屋里。
清風樓的姑娘們都很忙,她們淋漓盡致地詮釋了什么叫做“春宵一刻值千金”。她們每一個人的生意都很火爆,而她們的服務(wù)也僅限于在樓內(nèi),包括門前的臺階。
只要離開臺階,她們就會把男人像丟垃圾一樣遺棄在街邊。而這時的男人往往金錢和精力都被榨干,也跟垃圾沒什么區(qū)別了。
那男人好不容易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灰塵,指著許老三的鼻子挖苦道:“你用不著取笑我,那銷魂蝕骨的滋味兒永遠不是你這樣的窮鬼能體會得到的。”
說著,彎著身子,連連咳嗽地走了。時不時地回頭看著清風樓,似乎意猶未盡,還想再進去風流快活一把。
許老三并沒有來到長安,而是到了一個小城鎮(zhèn),也是他唯一去過的城鎮(zhèn)。
清風樓的生意早已遍地開花,可謂有男人的地方就有需求,有需求的地方就有清風樓。
許老三這個活了三十幾年而從未娶妻的男人,自然也有需求,甚至是更強烈的需求。
他摸了摸懷中秀兒給他的手鐲,心里遐想著如果把這手鐲賣了,或許還真能湊夠銀子到這里簡單快活一下。
可一想到秀兒可憐巴巴期待著他帶回好消息的神情,便立即打消了邪念,狠狠地抽了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與清風樓緊挨著的是城里最大的當鋪和最大的古玩店。
這是杜明空想的主意,很多客人在清風樓玩得忘乎所以,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現(xiàn)錢,于是干脆把家里值錢的,能賣的全都拿出來賣了,跟著就能到旁邊的清風樓繼續(xù)快活。
許老三紅著臉提著個破罐子走進了古玩店,他答應(yīng)了秀兒,無論如何還是得陪楊承勇“瘋”一把,拿這些破玩意尋個價錢。
“砰”的一聲他把那罐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尷尬地說道:“老板,你看這東西能值幾個錢?”
那古玩店老板翻著一雙白眼瞅了瞅許老三,根本瞧不起這樣的鄉(xiāng)下人,知道他也拿不出什么像樣的東西,慢悠悠地移過目光,豈科只看了一眼,兩個眼珠子就再也移不開面前這發(fā)霉的破罐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