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開不久,莫絕倫也自趕來。莫不念垂首站在一旁并不落座。
“為何不坐?”唐夢銀問道。
“叔叔與姑奶奶只管聽戲,我來斟茶伺候,站著方便些。”莫不念回道。
“真是懂禮數的好孩子,呂瀟瀟能答應嫁你,那是她的福氣。說到此,怎不將她找來一同聽戲?”馬小翠道。
“出了這等事,她此時來見您老恐覺得無臉面。明日我定當叫她過來拜見。”莫不念答道。
“轉眼要嫁作人婦,心中羞臊難免,不見也罷。”馬小翠道。
“你二人慢些跑,小心跌倒。”棚前忽有一女子叫道。
只見兩個孩童嬉笑著跑過,隨后跟著一女子。
唐夢銀乍見那兩孩童,登時一愣,張口道:“這兩個小娃兒怎的眼熟?”
莫絕倫瞧了一眼,笑道:“小弟怎的忘記了?那是可心、可愛,那夜你在縣衙見過的。”
“馬安泰的兒女。”唐夢銀叫道。
“呵呵,正是這兩個苦命的娃兒。我見二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便帶回村來,孰料未過幾日他們的親娘卻尋來了。”莫絕倫道。
“這絕無可能,馬安泰之妻早已亡故了。”唐夢銀道。
聞他此言,莫絕倫吃驚不小,轉眼卻又笑道:“小弟自何處聽來此話?這女子來到后,母子三人抱頭痛哭,那是做不得假的。”
“那兩個娃兒真認她娘親?”唐夢銀仍自不信。
“怎不認?抱著大腿哭的那叫一個悲切。”
“這倒奇了。可那馬安泰為何說他妻子早已不在人世呢?”唐夢銀不解道。
“小弟還若不信,我叫她母子過來,一問便知。”莫絕倫說著回頭讓莫不念去叫人。
不多時,莫不念領著三人進了涼棚。
一見這女子,馬小翠、唐夢銀、霸如花竟不約而同地驚呼起來,隨即又都面露疑惑。
“乍見我尚以為是城城呢,細瞧又不像。”馬小翠笑道。
“俺也看差了,與俺八嬸真有七八分相像。”霸如花也道。
唐夢銀盯著那女子卻未說話,不知想些什么。
“不知莊主叫我母子有何事?”女子問道。
“傾城,快些過來見過幾位長輩,你這叔叔在衙門辦差,尚有話問你。”莫絕倫道。
兩個孩童見了莫絕倫如見親人,上前抱腿抱胳膊極為親昵。
“傾城見過諸位長輩,不知有何話要問?”那女子施了一禮,問道。
聽她說話,霸如花大叫一聲,道:“俺曉得你是哪個了。那日雖未見你面容,可你這眉眼、這嗓音俺卻記得清清楚楚。”
“如花,快些住口。”唐夢銀喝道。
“八叔,你怎的忘記了?她便是那夜襲人呀,那日在笑舞狂歌不正是她么?”霸如花叫道。
“俺不知這妹子說些什么?想來你是認錯人了。”女子道。
“絕不會錯,定然是你。”霸如花道。
“馬安泰可是你丈夫?”唐夢銀對女子問道。
“不錯。”女子答道。
“馬安泰生前為何說你早已亡故?”
“他那是在說氣話。我因瑣事與他有了爭吵,一氣之下撇了他三人離家出走。在外待了一年方回轉,見家中破敗人無影便四處找尋,經打聽方知我夫已被人陷害冤死牢中。”女子說到此處淚水奪眶而出,又哽咽道:“有好心人告知曾見過我這一雙兒女與笑舞狂歌唱戲的戲班待在一處,戲班之人都出自曉風殘月莊,我方尋找到此處。”
“好可憐的母子。”馬小翠道,眼圈也自有些發紅。
“不知你如何稱呼?”唐夢銀問道。
“小女子夜傾城。”
“據我所知,馬安泰生前常去相思明月樓見一女子,他曾言道,這女子與他亡妻面容神似。倘若你所言屬實,那定是馬安泰在說謊。”唐夢銀道。
“我夫受人陷害,情急之下胡亂編造謊言也是大有可能。”這夜傾城道。
這時,兩個孩童過來拉了她的手道:“娘,咱去戲臺那里。”
“莊主,若無它事我三人要出去了。”夜傾城道。
莫絕倫見唐夢銀無話,便笑著揮手道:“去吧!好生看好兩個娃兒。”
見夜傾城牽著兩個孩童出去,霸如花道:“八叔,她便是那夜襲人,你怎不問她?”
“她既不想說,問了又如何?想來她離家躲在青樓定有苦衷。”唐夢銀道。
“大伯,這女子身手奇高,你可千萬當心。”霸如花又對莫絕倫道。見莫絕倫與莫青衣均面帶錯愕,又道:“未曾騙你,八叔也曾見過。”
見二人眼透征詢望向自己,唐夢銀也微微點了下頭。
聽罷了戲,諸人離開涼棚趕去老生家。正行走間忽見那邊圍了一群人,指指點點不知談論什么。
霸如花好事,幾步趕過去伸著脖子往里瞧去,轉眼便回頭朝幾人叫道:“大伯,快來瞧,他二人這是作甚?”
聽她叫喊,幾人都感好奇,均圍上前去想瞧個究竟。圍觀眾人見是莊主,紛紛躲閃讓出路來。見中間是一男一女,女的懷抱包裹站在場中,男的卻跪在她眼前,口中說著什么。
“怎是他二人?”唐夢銀見了奇道。
“哈哈……怪事年年有,我可是頭回見男跪女,此事回家定要讓你爹好生學學。”馬小翠笑道。
中間二人非是別人,卻是那壯漢三哥與美婦三嫂。莫青衣見是他二人,忙擠到近前對美婦道:“三嫂,這是作甚?為何要三哥跪在此處?”
那三嫂瞅了她一眼,卻未吱聲,反將頭扭向別處。
“這簡直是成何體統?還不與我速速起來。”莫絕倫見此情形,立時怒道。
三哥抬頭見是他,卻未起身,口中叫道:“我老婆不曉得中了哪門子邪,拿了包裹定要出村去。莊主來得正好,你幫我勸勸她。”
“為何事要出村?”莫絕倫問三嫂。
三嫂緊閉嘴唇悶了片刻方道:“我要回娘家養病。”
“三嫂,難道在家便不能養病么?是不是三哥做了錯事?”莫青衣問道。
三嫂不曉得為何并不答她的話。
“哎喲……讓我來瞧瞧這是怎地了?哎喲……才幾日未見,這孩子咋如此憔悴?”馬小翠湊上前去,歪頭瞅著三嫂道。
三嫂一見是她,好似受了莫大冤屈眼淚在眼眶不住打轉,丟了手里包裹想撲向她,卻又不敢的樣子。
馬小翠過去伸手將她拉進懷中,笑道:“夫妻吵架本是常事,女人受委屈也是常事,男人若做錯了既打得,也罵得,可叫人當眾下跪委實有些過了。”
“姑奶奶,我好冤屈,這日子也不想再過了。”三嫂哭道。
“那對姑奶奶說,他到底做了何事使你如此冤屈?”馬小翠問道。
“他……他……他未做錯事。”三嫂輕輕道。
“他未做錯事?”馬小翠詫異道。
“嗯……”
“哈哈,那我可納悶了,你二人這是唱的哪出呀?”
唐夢銀過去將三哥自地上拉起來。聞聽馬小翠此言,三哥忙湊前道:“姑奶奶,這怪不得她,近來她心情時好時壞,聽人說乃是中邪。連她自己也不曉得在做什么。”
“休得胡言,我好得很,何來中邪?”三嫂自馬小翠懷里掙出,回頭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