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玉送走了病人，洗完手坐了剛喝口茶水卻見徒弟石寬提了菜籃自門外進(jìn)來了，他不僅眉頭輕皺。

“師父，我見今日的魚很新鮮便買了一條，過會兒叫朵兒小姐做了給你。”石寬道。

石中玉問道：“她二人初次在咱家用飯時(shí)，我瞧你滿心不樂意，此刻怎又變了？”

石寬笑道：“那日瑾兒開口問你要米，我打心里瞧不起她那跋扈的樣子。可未曾想到她二人竟做得一手好飯菜，由其朵兒小姐更加叫我吃驚，本以為是大戶家的小姐平日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相處下來才知她既隨和又手巧，尤其那道海蜇炒芹菜真是炒的一絕。”

石中玉瞧他說著竟添了下嘴唇，不由笑罵道：“饞嘴的東西。”

石寬又道：“算時(shí)辰她二人也該來了，我去后面先將菜洗了。”

石中玉見他進(jìn)去無奈的將茶碗放在了案上，錢朵朵主仆接連三日到了午時(shí)便跑來用飯，他又趕不得說不得，眼見自己徒弟都已然習(xí)慣了。

聽得腳步聲響，抬頭見瑾兒進(jìn)來了，后面并無錢朵朵，不由問道：“你家小姐呢？”

瑾兒回道：“小姐今日不過來，去她師父家里了。”

石中玉問道：“她不是上午過去習(xí)武么？怎改中午了？”

瑾兒道：“黃鏢頭走鏢出了狀況，小姐過去瞧瞧。”

“出了什么狀況？”石中玉問。

瑾兒瞧瞧門外，回頭低聲道：“說是一批貴重的貨在途中被強(qiáng)盜劫了，人被殺得精光，獨(dú)跑回來一個(gè)大師兄。”

石中玉輕輕點(diǎn)頭道：“昨日有衙差帶了個(gè)斷手的來醫(yī)治，想來就是那人。”

瑾兒又道：“先生，沒別的事兒我進(jìn)去幫石寬做飯了？”

石中玉忙揮手道：“去吧！”見瑾兒往后走，想想又說道：“告訴石寬我有事出去，中午你二人吃吧！”

瑾兒一聽便站住了，回身問道：“先生去哪里？”

石中玉道：“我方想起來今日約了藥材鋪王老板一同喝酒。”

“先生少喝酒。”

瑾兒叮囑完去了后面。

石中玉出了大門回身將門帶上徑自向南去了。

此時(shí)的笑舞狂歌并未開門，因是午時(shí)，客人和臺上唱曲的都去用飯了，一樓二樓空無一人。自戲臺后出來有一長廊連通一處院落，此乃年解兵的住處，細(xì)聽院中竟傳出陣陣唱曲之聲。

石中玉來至院外敲門，不多時(shí)門開了，見是他忙請了進(jìn)去。

無須門人領(lǐng)路，他徑自往后面走去，越往后唱曲的聲音越清晰。唱的乃是古曲《鳳求凰》，涼月兒斜倚菱花，杜鵑兒正唱空閨。羅袂兒輕曳，峨眉兒淺蹙，素手兒微垂，翠樓下誰人徘徊？

來至唱曲的門外，見年解兵雙手倒背眉眼微垂似沉浸在曲調(diào)的氛圍中，聽到腳步聲睜眼見是他只微微一笑，他走過去二人站在一處并未說話。

“望河漢迢迢，聽紅燭依依。”里面終于唱罷。

“可是中玉來了？”房中一男子問道。

“公子，正是屬下。”石中玉答道。

“這般時(shí)候你應(yīng)當(dāng)在家中陪錢小姐用飯，怎跑來此處了？”房中人問道。

石中玉忽聽年解兵輕咳兩聲，扭頭見他滿臉笑意，狠狠瞪了一眼說道：“回公子，錢小姐未曾到醫(yī)館而是去了黃飲馬家中。”

房中人道：“她那哥哥糾纏我一個(gè)唱曲的倒也沒什么，竟又打起了你的主意，本只是教訓(xùn)懲戒一下，可未曾想又引來了妹妹，想來當(dāng)真有趣。”

“反正中玉也是一人，那錢家小姐人也不差，若成了也是一樁好姻緣。”年解兵笑道。

“住口！”石中玉輕喝道。

“黃飲馬之事我已聽說，死了兩個(gè)徒弟還有二十余名鏢師，為那三車金銀他可真是下了血本了。”房中人笑道。

石中玉道：“聽公子的意思是說那黃飲馬乃是監(jiān)守自盜？”

“差不了。”房中人道，“據(jù)我猜測他的背后還有人在。”

石中玉聞言忙道：“敢問公子此話依據(jù)何在？”

半晌，房中人道：“萬家那少夫人幾死幾生，黃家那鏢局也搭進(jìn)去了，動(dòng)靜未免鬧得太大了，若是黃飲馬單獨(dú)行事恐他沒那個(gè)魄力。”

石中玉想了想說道：“公子說到這動(dòng)靜，屬下倒有幾處不解。”

房中人笑道：“講來聽聽。”

石中玉道：“既然早可以將萬家滅門為何要等那少夫人幾次死而復(fù)生才去做？此其一。其二，屬下不明白為何要?dú)⒛巧俜蛉说牡铮沂怯没鹌髟诎兹绽锶プ觯俊?/p>

過了會兒，房中人忽道：“解兵，中玉所提這兩樁確是使人費(fèi)解，將你的見解說來聽聽。”

“是，公子。”年解兵忙道，“公子推斷沒錯(cuò)，那黃飲馬確是聽命于他人。”

房中人笑問：“依據(jù)何在？”

年解兵道：“憑我這些年對黃飲馬的觀察，此人雖常年護(hù)鏢行走江湖，行事卻極為謹(jǐn)慎，即便他覬覦萬家財(cái)富也絕不敢行非法之事，監(jiān)守自盜這等敗壞自家鏢局聲譽(yù)之事更加不會去做。但他與大漠飛煙閣私下卻往來甚密，大漠飛煙閣近來不斷擴(kuò)充人馬私造兵器急需銀兩，因此打上了萬家的主意。黃飲馬不知有何把柄落在人手，此番方拼了身家?guī)椭杓焉袏Z得那些財(cái)物。”

房中人聞言說道：“既然是那舞佳尚謀奪萬家財(cái)產(chǎn)，那他前幾回怎能容忍萬家少夫人幾回胡鬧？”

石中玉也不解道：“他似乎顧忌什么？”

年解兵道：“他顧忌的正是二少夫人，郝秀卿是他女兒，他自然不希望自己女兒因此丟了性命。”

“郝秀卿是他的女兒？”石中玉詫異道。

年解兵不悅道：“此事我早已告訴過你，你怎忘了？斷不會錯(cuò)。”

“繼續(xù)。”房中人道。

“是。”年解兵接著說道：“他不想郝秀卿喪命所以容忍了女兒的幾次胡鬧。另有一人卻與他恰恰相反，是希望郝秀卿就此死掉，他以為郝秀卿幾次復(fù)生都是被自己現(xiàn)在的爹娘救活，因此命黃飲馬白日里明目張膽殺了郝家夫婦，以此斷了郝秀卿活路。”

“我知道你講的另一人是誰了。”房中人道。

“我也知道了。”石中玉道。

年解兵呵呵一笑，道：“不錯(cuò)，正是舞佳尚的妻子，也就是郝秀卿的繼母。”

石中玉又皺眉道：“可她為何命黃飲馬在白日里殺人，就不怕惹惱了舞佳尚和驚動(dòng)了衙門么？”

年解兵道：“她這么做，我若未猜錯(cuò)乃是為了震懾。”

“震懾？震懾誰？”石中玉有些吃驚。

年解兵未答他話，微微轉(zhuǎn)身望向房內(nèi)。

房中人長出一口氣道：“她依仗自己師父做事毫無顧忌，哪會懼怕人，自然是在震懾官府衙門。”

石中玉面帶疑惑問道：“可她殺了郝秀卿，不擔(dān)心舞佳尚惱怒嗎？”

房中人悠悠答道：“沒了顧慮何須擔(dān)心。”

石中玉恍然道：“公子的意思是此刻的大漠飛煙閣是那女人在當(dāng)家。”

房中人輕輕嗯了一聲，道：“大漠飛煙閣一直在私自囤積兵器，尤其是黃飲馬殺郝家夫婦這回用的竟然是難得一見的大殺器，定然是那女人給他的，尚不知她還藏了多少？”

石中玉聽到此處問道：“既然如此，不知公子對此事管是不管？”

房中人嘆道：“我來此本是閑玩一番，未料卻碰到了此事，方才所言僅是推斷，再瞧瞧吧！”

年解兵呵呵一笑，道：“如此中玉與那錢家小姐倒可以繼續(xù)相處了解。”說到此對石中玉拱手又道：“我先提前恭賀中玉馬上要成為錢家的乘龍快婿，到時(shí)可別忘了提攜一下小弟。”

石中玉咬牙瞪眼朝他罵道：“滾！”

房中人也笑道：“能成自然好。再有那大漠飛煙閣既然敢對萬家動(dòng)手，錢家是否會是下一個(gè)目標(biāo)也未可知，可時(shí)常留意一下。”

“屬下遵命。”石中玉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