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喬默,沉默的默。我對我的名字一直都有些不滿,別人家父母給小孩起名字要么看看生生辰八字、算算五行缺什么,要么翻翻字典研究研究含義。老喬倒好,10秒鐘不到就給我起了這么個名字。
他說我們家那著名節目主持人,也就是我小姑,在我出生前還是個剛剛涉世的新人,為了上位跟一個制片人好上了,弄得全家雞飛狗跳從早吵到晚。
于是,主持人在我們家就成了有些微妙且不正經的職業。所以老喬希望我長大后好好做人,別靠嘴皮子混飯吃。通俗點講,這個“默”字就是要我閉嘴的意思。
但是,人生往往就是要經歷很多次事與愿違的狀況,不能因為老喬比我年長28歲就可以控制我的思想、禁錮我的靈魂吶。這我哪能逆來順受,于是我成了老喬人生里最大的“狀況”。
我愛上了播音主持,高二分班我去了文科班,還說高三要去藝考,這可把教數學的人民教師老喬同志給徹底惹火了。
叛逆期的我被暴揍了一頓,撂下一句“死也要考”便摔門而出。但在街上游蕩了兩圈,不到半小時我就回家抱緊了老喬的大腿承認錯誤。因為哭到喉嚨發干想買瓶可樂的我意識到了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我沒有帶錢!
參加培訓、去全國各大藝校考試都需要很多錢,甚至藝術專業的學費也比一般專業高。錢,就這么暫時扼殺了我還未發芽的夢想。
那次之后,我在家里再也沒有提起藝考的事兒。
高考倒數100天的時候,我決定不讓我的夢想在沉默中滅亡,我選擇在沉默中爆發。
高考結束后,我偷偷填報了A大的新聞學,這是我覺得不需要藝考,和播音主持有些關聯的專業,而且只填了這一個志愿。我也不知道我哪兒來的勇氣和自信,一點兒后路也沒留。
老天還是愛我的,雖然沒賜我一個溫柔又開明的老喬,但賜了我一份錄取通知書,我順利被A大錄取了。
當老喬看到我的錄取通知書上赫然印著“新聞學”而非他千叮嚀萬囑咐的“財務管理”時,難以置信地搓了搓眼睛確認自己沒有老花,又搓了搓通知書上的字,發現沒有任何改變后,舉起拖鞋一路把我追下樓,在小區里又把我揍了一頓。
當時街坊鄰居圍觀的人里三層外三層,就跟超市里做特價活動一樣熱鬧。真的太丟人了,以至于我后來三年沒有回家。
上了大學后,老喬真的一分錢也不給我,但我作為一位有志青年,秉持著在追逐夢想的道路上只要不賣身吃屎,我就不會向困難低頭的精神,一邊努力讀書拿獎學金,一邊勤工儉學做兼職,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一路順順利利走到了大四。
這么優秀的我,上周終于拿到了系里三個進入A市電視臺的名額之一,靠自己的實力,成為了一名光榮且富有使命感的——實習小妹。
由于新聞類欄目的實習名額滿了,我毛遂自薦進了《星動》節目組,這是個明星真人秀節目,每周一期,兩個月為一季。圍繞明星策劃探險、旅游、美食等等主題的節目。也是個剛剛結束了第一季的新節目,反響還不錯,有潛力成為大熱真人秀。所以第二季也顯得尤為重要,能不能成為臺里固定節目,可就看第二季的熱度了。
“最近幾個國產超模在巴黎大秀收獲不少外媒好評,在國內微博熱度也不錯,尤其是shasha、譚箐、席舒培經常上熱搜。趁熱做一個超模季,各抒己見吧。”老大一臉嚴肅地拋出了會議主題。
老大叫林凡超,是《星動》的主策劃,年紀輕輕不到30歲卻已經在圈內占有一席之地。他有個昵稱叫小超超,是她老婆起的。平時對誰都一向嚴厲又有原則的他,一到老婆面前就弱了,典型的妻管嚴。
“都是女人多沒意思,來幾個男模炒CP啊!”秀秀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鏡,一本正經地說,“現在顏值高的CP,只要糖撒的夠多,炒一對火一對。”
見大家沒有反對,秀秀再次激動地問:“與麻豆同居的日子你們覺得怎么樣?再選一位草根女孩共同參與,這樣粉絲們容易自我代入啊!”
別看秀秀帶著個黑框眼鏡挺乖巧文靜的,一副三好學生模樣,其實看過的言情小說可以繞地球一圈了,腦子里成天都在幻想各種情節。
姜哥點點頭表示同意:“有意思,我贊成。時下當紅鮮肉演員KY不就是模特出身嗎?國名校草的人設加上溫柔體貼的性格,可以邀請他。”
“還有個上周剛回國的蘇辰睿也不錯。”秀秀提議。
我一聽到蘇辰睿這三個字,全身毛孔都擴張了數倍,于是我一時沒忍住,拍案而起,大吼一聲:“不行!”
吼完后,我感受到了氣氛的尷尬。空氣瞬間凝結,所有人直勾勾地盯著我,一副“小丫頭不想混了”的表情。
我心想完了完了,我的實習生涯會不會到此結束。編內人都不敢在會議上大聲講話,我一實習生不僅大聲,還敢拍桌子。
我咽了咽口水,對著老大擺出了一張大概比踩到狗屎還糾結的“笑臉”,緩緩、輕輕、靜靜地將自己的屁股一點點靠近椅子。可我害怕啊,力道控制不好,一時腿軟沒有支撐好我下降的身軀,于是我一屁股栽在了地上。
“你小兒麻痹嗎?這么大人了連椅子都坐不好!”果然,老大怒了。
“對……對不起老大。”這回我非常迅速地讓屁股重新粘上椅子。
“什么原因?”老大問。
“腿軟。”我如實回答。
“我是問你蘇辰睿不行的原因!”老大低下了頭,但我從他硬邦邦的聲音里聽得出他正努力忍著對我爆粗口的沖動。
“我尷尬。”我再次如實回答。我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容易講真話,不帶任何潤色的講真話。
“你尷尬什么呀?”秀秀一臉曖昧地湊近我,挑了挑眉毛。做娛樂節目,就是要秀秀這種體內長滿了八卦細胞的姑娘。
我轉了轉眼珠子,靈光一閃。
“他是我偶像!”我亮出自己的手機屏保,上面是蘇辰睿的側顏照,穿著純白色高領毛衣和煙灰色牛仔褲,光著腳坐在落地窗前,閉著眼睛,嘴角含笑,陽光打在他的頭發上,栗色的發絲帶著微亮的金色光芒。似水流年,可這張照片里的他亦如17歲時的他那般凈透。
“你很奇怪誒,既然是偶像難道不應該興奮嗎?”秀秀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是我學長,有過一點矛盾。”我這話說的沒錯,當年發生了些難以啟齒的事情,當然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只是不知從何說起。反正我們之間就是有點復雜,但最終還是定格在純潔的學長和學妹的關系上。
“可是我也覺得蘇辰睿不錯,三年前模特大賽以未受過專業訓練的新人身份一舉奪冠,當時可火得不得了。后來就去法國深造了,國內熱度漸漸被替代,但今年也走了不少大秀,業內口碑也是OK的。”一直沉默的鈴子也投了贊成票,我的心跟著涼了半截。
秀秀把焦點轉移到鈴子身上:“喲,你對模特界挺關注嘛。”
“我也挺喜歡他的。”鈴子臉頰微泛紅暈。
“玲子,咱們要公私分明,不能有私欲!”我垂死掙扎中。
“蘇辰睿從沒有緋聞,跟女性除了正常工作外只有正常工作,如果能參與模特季還組cp,話題點就有了呀,說不定能展現反差萌。”玲子說。
“出演真人秀也是正常工作啊!”我這急性子差點兒又拍桌子,幸虧被姜哥一把拉住。
“行了。”老大敲了敲桌面,示意大家停止無邊無際的閑聊,專心會議,“蘇辰睿就定下了。我們組里四位女生,兩位喜歡他,概率很大。”
怎么能以小群體的概率來判定廣大人民群眾的喜好呢!真是太草率了!
由于我一直在思考草率不草率的問題,會議的后半程都處于靈魂出竅的狀態,以至于我根本沒有聽見老大把我安排去協助姜哥邀請蘇辰睿的決定,所以當姜哥要跟我探討邀約方案的時候,我真的是一臉懵逼。
看見我這癡傻的狀態,姜哥問:“你剛剛在干嘛?”
“開會。”我打算用言簡意賅的言語來掩蓋我走神的事實。
“我看你是開追悼會吧,喪著張臉別以為我沒發現。”姜哥敲了敲我的腦袋。
姜哥這話就不對了,還沒有正式畢業的我,怎么可能忘記如何面不改色的放空自我?這不就跟課堂上晾著唾沫橫飛的老師不顧,心里暗想中午吃什么是一個訣竅么?我明明把自己的面部表情控制得極其到位。
見我不回話,姜哥又敲了敲我的腦袋:“你就知足吧,別組的實習生連說話的份都沒有,你倒好,拍完桌子老大還給你安排工作。”
所謂工作就是邀約蘇辰睿嗎?
如果是,那我可能真的要給自己開個追悼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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