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楚太太坐在刑警隊的小會議室里,手里捧著一個一次性的水杯,里面騰騰的冒著熱氣,楚太太也似乎是靠著這股熱乎勁來緩解自己的緊張。
“說實話,我不太喜歡來這個地方,也不太喜歡被打攪。”楚太太低著頭,沒有看看向坐在對面的我跟葉徽,有些欲言又止。
“我們有充分的……啊……理由懷疑您兒子所遭遇的火災(zāi)事故,是一起精心策劃的謀殺。”葉徽不得不從頭說起。
“那是誰殺了誰?”
“有人要殺你的兒子,而且這個人極有可能是他非常親近的人。”
“你是在說小凝吧?”楚太太露出一臉無奈的表情,搖了搖頭道:“這絕不可能,我敢用性命擔保,她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很多事情可能沒有看上去的那么簡單,楚太太,我現(xiàn)在需要問你幾個問題,希望您能夠配合我們,我們希望能夠盡快的找到真相。”
“真相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最重要的是我的兒子他還活著。”我能夠看到楚太太眼神里充滿了痛苦的情感。
“你的兒子還活著?”葉徽反問了一句,楚太太忍不住一驚,身子微微晃了晃,然后說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確,我們知道的比你預(yù)想的還要多。”
“好吧!”楚太太道:“那你說說看。”
“死的那個才是你的親生兒子吧?”葉徽先把最重要的一點拋了出去,事實上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楚太太只是苦笑了一下,深吸了口氣,道:“你說的沒錯,他的確是我的親生兒子。”
“這一點你早就知道?”
“沒錯,他們認識之前,我就知道這一點,所以我才會促成他們兩人的相識。”
楚太太對之前的事情倒是沒有任何想要隱瞞的意思。
“這種情況可不多見,既然早知道親生兒子是誰,為什么沒有正大光明的相認?”
“原因你們已經(jīng)知道,就是像日記里寫得那樣,小凝帶回去的日記,我都讀看。關(guān)于那一段寫得并沒有錯。”
“還是請您簡單的介紹一下比較好。”
楚太太點了點頭,沉默了好一會,似乎是陷入一段痛苦的回憶之中:“我的親生兒子,在不滿一歲的時候得了重病,一種十分罕見的心臟疾病,醫(yī)生們無計可施,孩子就只能在家等死。”
“等死?”葉徽有點驚訝,似乎對她說的話存疑,其實在以那個醫(yī)療尚不發(fā)達的時候,疾病的死亡率要比現(xiàn)在多得多,所以她這么說也并非全無可能。
葉徽給你她一個眼神,示意她說下去,楚太太深吸了一口氣,嘴唇微微的顫抖:“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的兒子就死了……我找人把他埋了。”說到這,楚太太悲傷的神情絕對不是裝的,這一眼就看得出來,即便是最好的演員,也絕對不會演的這么真實。
我盡量讓自己的大腦保持清醒,我清了清嗓子道:“事實證明他當時并沒有死。”
“沒錯……”楚太太道:“這是幾年以后我才知道的,我托付的那個人沒有把孩子埋掉,而是扔到了郊區(qū)的一片草地里。”
接下來的事情顯而易見,顧秋澤恰好被孤兒院的工作人員發(fā)現(xiàn),或者別人發(fā)現(xiàn)送到了孤兒院,總之顧秋澤活了下來,而且還十分健康。
“不是說已經(jīng)死了嗎?怎么又能活過來?”葉徽對這事有點較真,事實上這件事情跟眼前的這個案子似乎并沒有太直接的關(guān)系。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很難說的,這一點我也很難想象,當時明明已經(jīng)沒有生命體征了,可是他真的還活著,小時候他來我家玩的時候,我取過他的頭發(fā)去做DNA,事實證明了這一點。”
“我還是有些不懂。”葉徽沉吟著道:“他跟楚子牧的結(jié)實是你一手促成的?也就是他們所謂的對點幫扶。”
“算是吧,子牧的學校本來就有這個活動,我只是通過關(guān)系,讓他們湊成一對而已。”
“你沒有告訴楚子牧?”
楚太太搖著頭:“當時他還小……而且,我……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個孩子,我拋棄了他,在他生死攸關(guān)的時候,我拋棄了他,我沒有勇氣去面對這個現(xiàn)實,所以,我也只能以一種局外人的身份去愛護他,或者說是補償他。”
“那你是什么時候告訴他的?”
我也很關(guān)心這一點,因為在楚子牧的日記中提到過一張百天照片,我不太清楚具體的時間,但至少知道,他一定比楚子牧更早的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在楚子牧辦公室里的那一幕才會發(fā)生。
楚太太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他到子牧公司工作兩個月以后……邱澤發(fā)現(xiàn)了我辦公室放著的那張百天照片。在我決定放棄他的時候在他的被子里放了也放了一張同樣的照片上面寫了他的出生日期年月和名字。”
“那么他的態(tài)度是什么?”
“跟我想象的完全不同,他很平靜,沒有任何過激的情緒。”
這是一種正常人應(yīng)該有的情緒嗎?在了解到自己遭遇過如此一劫之后。
“事實上,這樣的反應(yīng)十分不合理,除非他在此之前就知道,并且對此并不在乎。”
“他絕不可能知道,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這件事情……真是,太可怕了。”楚太太有些欲言又止,過了一會才開口說道:“或者,在他的心里,有另一種打算!”
“什么意思?”我坐直了身體,等待她說下去。
“他希望能夠得到一部分財產(chǎn)!”楚太太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把這句話說出來,當然,這句話我們能夠聽得明白,因為這在楚子牧的日記中提到過,顧秋澤說,他要拿回原本屬于他的一切。
我試圖從中整理出一個完整的思路來,但是這一切都似乎跟事先策劃好了一樣,汪凝跟楚太太所說的一切都跟楚子牧日記中寫的如出一轍,完全沒有任何突破點。
“然后呢?他有沒有過什么具體的行動?”
楚太太臉上閃過一絲慌張,道:“這個倒是沒有……”
“那楚子牧呢?他對這件事的態(tài)度?”
“他能夠接受這一點,畢竟從小我就沒有對他隱瞞過身世,他除了有些不可思議了之外,并沒有太多的反應(yīng),反而是勸我放下心里的包袱,他是個懂事的孩子……只是我不好,我沒有照顧好他……”
“還有一件事情我很難理解,為何,你對汪凝如此的信任?”葉徽忍不住問出了這一點,但是似乎也沒抱有什么希望。
“我太了解她了,她一心一意的為了子牧著想,這一切都是她應(yīng)得的,哪怕是她帶著這些財產(chǎn)去嫁人,我也絕對會支持她。”
“她知道楚子牧兩人的身份問題?”
“知道,而且比子牧知道的還要早,我跟她無話不談。”
我一直都低估了她跟汪凝之間的關(guān)系,如果汪凝是兇手的話,那么無論是殺了他們兩個之中的誰,在楚太太這都是無法原諒的,這么一看,汪凝謀殺的嫌疑就變得子虛烏有了,難道,楚太太也一直被蒙在鼓里?我的思路亂成一團,所以,一時間也想不出什么該問的問題,所以葉徽在看向我的時候,我緩緩的搖了搖頭。
葉徽最后問了一句:“我想知道事發(fā)當天你在什么地方?和誰在一起。”
“在美容院,跟我的幾個朋友。”
“方便的話可以留下她們的聯(lián)系方式嗎?”
楚太太很爽快的答應(yīng)了。她離開后,葉徽進行了逐個的咨詢,楚太太提供的幾個人確實證明了這一點,而且通過美容院的消費記錄來看,楚太太當天的確在那里消費過。
我跟葉徽都有些沉默,葉徽嘆了口氣道:“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從頭來分析一下整個事情。”
我揚了揚手表示贊同,反正現(xiàn)在也無事可做,葉徽坐直了身子,道:“首先是楚家老宅的那場大火,本來是一個很普通的意外事故,煤氣罐爆炸引發(fā)了大火,造成一人死亡,一人重傷。”
我補充道:“重傷的人面目全非,暫時性失憶。”
“沒錯,這一點很重要。”葉徽道:“事后活下來的顧秋澤,逐漸的恢復(fù)記憶,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真是身份其實是已經(jīng)被公認為死于火災(zāi)事故的楚子牧。他沒有說出來,只是默默地觀察。”
“然后他發(fā)現(xiàn),他的未婚妻汪凝,對現(xiàn)在的他,也就是顧秋澤的情感十分曖昧,而通過他一點點的找回記憶,回想起了之前兩人之間存疑的一些細節(jié),比如,在自己想要把顧秋澤徹底趕走的時候,汪凝很明確的在維護顧秋澤,而且還把他帶到身邊。”
“楚子牧養(yǎng)傷期間,發(fā)現(xiàn),汪凝幾乎得到自己的所有財產(chǎn),當然,這一切少不了自己母親楚太太的配合。”
“在楚子牧的猜測里,楚太太這么做的動機,有可能是被汪凝蒙蔽了,也有可能是出于維護自己的親生兒子的利益。同時,在他的記憶里,事發(fā)當天,有人拿著一把尖刀。所以他篤信這是一起謀殺,是針對自己的一起謀殺。”
我打斷了,葉徽的話:“可結(jié)果卻恰恰相反,真正死的人是顧秋澤,謀殺憑什么就是針對楚子牧?”
“沒錯關(guān)于這一點我也十分疑惑,而且當初我也當面問過他。”葉徽抽了抽鼻子:“關(guān)于這一點,楚子牧也是猜測,他懷疑計劃有可能出現(xiàn)了紕漏,或者說是失誤;另外一種可能是,當天只有他跟顧秋澤在場,兩人發(fā)生了激烈的沖突,然后引燃了煤氣罐,只是那家伙運氣差死了。”
我皺著眉頭,道:“如果是精密計劃的謀殺,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這么低級的失誤。第二種可能似乎更接近事實,我說的是事實,并不是真相。”
“對于汪凝來說,不管死的人是誰,只要把活下來的這個人當成顧秋澤,她就能夠順理成章的得到楚子牧的財產(chǎn),而楚太太之所以
會極力維護汪凝,有可能是整個計劃她都有所參與。”
“我還是更能接受楚太太被蒙蔽的說法,不管是不是親生,我絕不相信一個母親能對兒子下如此毒手。”
“等你接觸的足夠多,你就會知道,這個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的發(fā)生。”
我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xù)爭論下去,我繼續(xù)把我們掌握的信息羅列出來:“事后我們調(diào)查,找到了汪凝和楚太太的不在場證明,但是在起火的前一天,汪凝,楚子牧還有顧秋澤都到過那個起火的老宅,期間汪凝開車帶著一個超大的整理箱回到兩人天空之城小區(qū)的房子里,而那兩人一直沒有離開過。”
“接著第二天就起了大火,兩人一死一傷。”
我把這段著重的記了下來,因為這期間有很大的變數(shù),也存在很多的可能性。
“法醫(yī)那邊的鑒定,死者的肋骨上。有被劃過的痕跡。這一點似乎能將你在他們天空之城小區(qū)發(fā)現(xiàn)的那一套不太合乎常理的刀具有些關(guān)聯(lián)。”
“沒錯,那把相對舊一些,刀刃有破損的尖刀,極有可能就是兇器。”我進一步猜測道;“如果沒猜錯的話,那把刀應(yīng)該屬于起火的那棟別墅,那保姆常年在那里生活,一定會使用刀具,這種廉價的東西也十分符合她的身份。”
“我還是有些想不通,如果那就是兇器,她為什么還要擺在家里,她應(yīng)該處理掉。”
“沒有一樣東西可以在這個世界上憑空消失,我已經(jīng)說過一點,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放在最危險的地方,而且還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她買了一套全新的刀具。然后把這把殺過人的兇器替換進去。”
“或許吧,我覺得她也不會注意到這一點,意外偽造的如此逼真,她恐怕就不會有太多的心思,或者必要去處理兇器。”
“這一點不可否認,葉警官,麻煩你派人核查一下,保姆在那棟別墅中是否使用過這樣的刀具。”
葉徽手下有的是人,所以調(diào)查這樣的事情再容易不過,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們就得到了答案,保姆的確使用過這樣的一把刀,而且通過照片的比對,保姆非常確定這把刀就是她原來使用的那把,因為她記得刀身上一串序號,正好是她的生日。
“那么現(xiàn)在情況了不小的進展,關(guān)于這把刀,汪凝恐怕很難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想她還會是看樣子,裝成一副無辜的模樣,寫著一臉的你奈我何。”
“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解釋的清楚,這些沒有辦法給任何人定罪。”我說:“不過,這些對于我們來說足夠了,我們可以向外界公開一切的可能性,如果你的同事在詢問保姆的時候,帶了執(zhí)法記錄儀的話。”
“當然。”葉徽不屑的哼了一聲:“文明執(zhí)法,我們一向按照流程辦事,如果你需要,我弄可以安排人吧,視頻拷貝給你。”
“那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