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佛爾帶著些許疑惑,走在白塔的階梯上。此刻他穿著便服,而非沉重的盔甲與配劍。
他并非沒有更便捷的登樓方式,但白塔有條規矩:
騎士進入白塔,必須步行。
早上剛經過了例行的軍備檢查,下午白塔內就有人召見他。
召見者在第四層,是所有執行騎士的掌管者。
斯佛爾對召見的原因有所揣測:
他私自幫助銅沙區孩子的事,在騎士之中流傳開來,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對于見習騎士而言,不算太好的榜樣。
更何況他還親手擊殺了黑特,盡管銅沙區內是法外之地,黑特是無惡不作的壓迫者,但白塔可能認為,一名大騎士不該做出那樣的舉動。
第四層有三扇門,最中間的那扇,鑲嵌著一對藍寶石,像兩顆清澈的眼睛。
斯佛爾推開門,房間的另一頭,三位老者并排坐著,最中間的那位年紀最大,白色的胡須又密又長,長到了胸口。
門的旁邊,還有位褐袍老者,面無表情,靜默不語地關上門。
“布德大人,您好。”
他行了禮。
那位老者叫布德,是執行騎士的管理者。
另外兩位則是布德副手。
“斯佛爾,你知道我們召見你來,所為何事?”
“是因為,私自幫助銅沙區孤兒一事么?”
“避重就輕。”
副手之中,長相尖刻的婦人說。
布德并未打斷夫人的話,而是耐心地說:
“對于你的階位寶石,你有什么要解釋的嗎?”
“階位寶石?”
他想了想,將寶石丟失一事說了出來。
“在銅沙區執行發放遣散款的任務時,我的階位寶石被盜,但之后魯比及時發現,提醒了我,很快我就找回來。”
過往也有騎士丟失階位寶石再找回來,只要不影響工作,并無大礙。
“看來我們的騎士大人,不是壞,就是蠢啊。”
那位老婦人冷笑著說。
斯佛爾有些慍怒,沒有說話,等待布德的答復。
“你的階位寶石,是假的。”那位老者說。
“不可能。”他第一時間反駁,“我當天就找回了階位寶石,不可能是假的。”
“這是第三層鑒定的結果。”
“怎么可能……”
他一時覺得天旋地轉,諸般場景在腦海中閃過——難道寶石真的是那兩個孩子偷的?
三人之中,另一位須發濃密的年輕副手,拿起桌上的羊皮紙,一字一句念道:
“大騎士斯佛爾,于執行銅沙區遣散任務時,丟失馬階石,以贗品替代。”
“行端惡劣,念其過往功績,即刻起,剝奪騎士身份,直至尋回階位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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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椎域,群峰聳立。
天空中盤踞著一片巨大的,流體的影,狀似陰云。
但如果有人近距離觀察這塊云影,勢必會目瞪口呆——這是一條錦鯉。
說是錦鯉,或許不太準確。
這條錦鯉渾身緋紅,有近百米長,每一塊鱗片的色澤,都由透明轉為鮮紅,鱗片末端是類似羽毛的質地。
本該是魚鰭的部分張開,無數個細小的氣孔迎風抖動。
它遨游于天際,行動自如,身下群峰仿若海中珊瑚。
錦鯉的背上被刮去了一部分鱗片。一位騎乘者雙眼緊閉著,平舉手臂,操縱著它,無論風云,都巋然不動。
他的目的地在梵晶域。于三日前,從班丘域出發,此刻行程已過半。
在騎乘者的背后,有一間墻壁鏤空的房間。
房間里有張寬大的環形沙發,質地柔軟,卻發出皓白的光,像夜空中的星辰。兩個人在沙發上,一趟一坐。
坐著的是佝僂老者,滾滾的肚子癱在大腿上,努力保持著拘謹而禮貌的坐姿,盡管寒風中瑟瑟發抖的身體出賣了他。
躺著的是發黑膚白,瞳孔淺灰的少年,裹在一床破破爛爛,和房間極不相襯的被子里,打了個哈欠。
“你的演技也太差了,裝成貧民去救我,好歹裝得像一些。”
“是少爺太聰明了。”胖胖的中年管家額頭冒汗地說。
“不是我聰明,我只是知道,胖子和爛演員的共同點,你知道是什么嗎?”
少年砸吧著嘴,為難著管家。
“不知道。”
“他們什么都還沒做,就已經氣喘吁吁了。”
管家心里敢怒不敢言,只能尷尬地笑著。
“你是不是在想,為什么流放到貧民窟三年,我的嘴巴還是這么臭?”
“少爺,您多心了。”管家畢恭畢敬地說。
“當初父親流放我到這里,封印我的異能,要我學學如何處世。結果呢?要不是那天封印剛要解除,我說不定就死咯。”
“不會的,少爺,您的身體吸收過魂晶。”
男孩沉默了片刻,讓風把上一個話題吹走,接著問道:
“這個房間的設計是不是很蠢?白天不遮光,晚上不擋風,純為了好看。”
“老爺的設計,必然有他的深意所在。”
“現在還沒到家,不用老爺老爺地叫,他就是個管天管地的大家長。”
“少爺以后會明白老爺的深意的。”
“那你覺得我現在不明白嗎?”
“少爺現在……是比較喜好自由的年紀。”
“你說錯了。”
巨獸飛過一片茫茫的云,突如其來的亂流,讓風猛烈了些。
“我喜歡的,只是失控而已。”
周圍的云層迅速變濃,濃到琺瑠的聲音變得隱約。
“希望大家長學聰明點,別對我抱太大希望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