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好像很久沒見面了。
盡管上一次見面是在前天。
安婭擁有的溝通異能【魚眼鏡頭】，在和其他老師逐一聯系后，確認了蘿薇已成為婀魯娜的學生。
在伊洛的軟磨硬泡之下，婀魯娜終于同意了兩人的見面，盡管只有十分鐘。
為什么要見面？
伊洛沒有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如果此刻有人問他，他會說自己肩負著珊卡阿姨的委托；會說第二輪考試過后，蘿薇又第一時間來找他。會說見面是為了禮貌，不見一面實在是說不過去。
他唯獨不會承認是因為他想。
他已經想好了很多話，有關心的，有征詢的，有打哈哈的。只是一看到蘿薇鳳凰花般鮮艷的頭發，便又說不出話來，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
“你怎么受傷了？”
話剛出口，伊洛就恨不得捶自己一拳。
——不是因為戰斗還能是什么？就沒別的好問了嗎？
“你恢復得怎么樣？”他改口。
“嗯，還可以，我的朋友幫我了。”
蘿薇指著床上的花毯，假裝去捏酸痛的肩膀，不動聲色地把胸前的頭發挽到背后。
“那……就好。”
“我看了你的比賽了，你打得很精彩。”蘿薇說。
“我也聽你的老師說了！你打贏了溫璐兒！”他抓住這根繩索，努力地往蘿薇的方向近一些，“我的老師給了我三個選擇同學的名額，我第一個想到你，沒想到你也這么早簽了對賭合約。”
“你是你們班的1號吧？”蘿薇挺直了腰，讓自己坐得靠前一些。
“嗯。”
“我也是，我們老師很關心我的，這樣就行啦，我們都過得很不錯。”
“那當然好啊。”伊洛說出皆大歡喜的結語，藍眼睛里卻風平浪靜。
兩人沉默了一會，蘿薇看著對方的鬢角，細碎的金色頭發，突然說：
“伊洛，你不用再遵守我媽媽的委托了。”
男孩瞪大了眼睛，瞠目結舌，支支吾吾地看著她，她繼續說道：
“你幫了我們很多了，我能入學少不了你的幫忙，這樣就夠了。更何況如果我什么事情都依靠你，不就跟在旅館里一樣了么？”
“你……你怎么知道？”
“她是我媽媽。”
她定定地看著伊洛。看那雙藍眼睛里掀起風浪，又平息成質樸的歉意。
若仍把伊洛視作母女間的紐帶，自不必說穿。
只是她如今心緒波瀾。
“我不是故意要隱瞞你。”
伊洛的語氣里有些自責。
“我知道，我沒有怪你。我們還和以前一樣，行嗎？”
伊洛猛點頭，湛藍的水面掀起浪花。
一面凸面鏡出現在兩人之間，氤氳的霧面，外緣的光圈逐漸縮短。
伊洛擦去鏡子上的霧氣，與對方交談：
“老師，你找我嗎？我現在就過去，好。”
只言片語，魚眼鏡頭重新消失，與之一起消失，還有兩人之間將說未說的話。
“我得走了。”伊洛朝她揮揮手，笑容洋溢。
蘿薇微笑著說了再見，等門關上后，笑容還留在臉上。
只有少女知道，他們的關系不可能和以前一樣了。
蘿薇的心里，反復咀嚼著那句“第一個想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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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醫院的陽臺，地面和天空一樣白。
“你這個還沒開始組建班級的，和我這個組建完的聊天，還真是心大啊。”
婀魯娜環抱手臂看著安婭。
“說了要給學生名額，總得先等他做出打算吧。”安婭一邊搓著手一邊說。
“至于這么拼嗎？把招募名額分給學生。”
“至于啦，他們的手段都比我厲害，我實在想不出什么辦法去爭了。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了么，有個前八對班級的上限很有好處。而且，我其實還是有點緊張排名的事。”
婀魯娜的班級是8。
而安婭的班級是25，最末的班級。
班級的排名，向來是恒定的。
每年的學生都均分在25個班級里。這些老師班級的排名，代表他們上一屆所帶班級的水平。
每一屆學生畢業后，學園會開除最后一名的老師，聘請新的老師。這名新老師的班級排名，自然是最后一名。
而今年的這名新老師，就是安婭。
在巴波學園的歷史上，新老師帶完一屆學生后，成為第25名的概率是50%。
馬太效應日積月累，現在在巴波學園里的老師，要么是教齡極長的資深教師，要么是末位掙扎的三流管理者。
“你擔心，我也擔心啊。”婀魯娜說。
“你上一屆是第八，而且你已經執教三屆了，有什么好擔心的？”
“話是這么說，但是今各個地方的孩子都闖進來，巴波學園不再是金盞區的后花園了。
你第一次觀看對戰賽，可能不太清楚，但是十六強的這些孩子，沒有一個是‘典型’的，你看看一個燈泡能把他們逼成什么樣？聲光電力火，一樣不差全用上。
如果不拿出十二萬分力氣對付他們，遲早得栽跟頭啊。”
“這樣不好嗎，我倒是覺得他們的想法很多樣啊。”
“多樣，但是太拼命了。”
“為了錢拼命的心情，你應該最能理解吧？”安婭揶揄道。
婀魯娜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很快就知道這些孩子有多野蠻了。”
“如果怕野蠻，為什么不只招募金盞區的學生呢？就像那個……”
“你說他啊？他的玩法跟我們不一樣，全金盞區的班級，只有他玩的起來。”
兩人都沒有明說，但是那一刻，她們的腦海中都是監控室里那張爽朗、能言善道的面孔。
“對了，到時候我們兩個班合作吧？”
““我不會因為兩個1號感情好就答應你，這又不是娃娃親。再說了，你現在就想到那么后面的事情了么？”
安婭聳了聳眉，朝婀魯娜吐舌頭賣乖。
“再跟你說一遍，小瞧這些孩子的難搞程度，可是會吃盡苦頭的。”
“知道啦。”
“好了，探病時間到了，趕緊叫你們班1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