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魯娜冒出來，是在場的人都沒有想到的。

其他人是沒想到婀魯娜會出現，安婭則是沒想到……婀魯娜的臉皮這么厚。

當初在陽臺上頤指氣使，說“不定娃娃親”的人是誰啊？

結果現在，她的班級是第2名，婀魯娜只拿第9名，立馬找上門來了。

這么多年了，她還是比不過婀魯娜。

安婭回想起天臺上的對話，既然婀魯娜來了，那么她們班的1號……

果不其然，鏡頭的那端，婀魯娜伸出白皙纖細的雙臂，從旁邊拉來一個女孩，

“害羞什么啊，快過來。”

鏡頭的那端，一個明眸皓齒的女孩，披肩的頭發如鳳凰花，兩頰紅彤彤的，不知是羞怯還是喜悅。

“伊洛。”

那個女孩擺了擺手指，頭發仿佛飄了起來，露出一個柔和的微笑。

安婭當然不知道，那是蘿薇在頭發里的種子生長、膨脹，制造出了發絲飛揚的假象。

但是從被子的擺動幅度里，安婭能感覺到，伊洛很快挺直腰背，昂起臉，雙手不知道該往哪放。

“嗨，蘿薇。”結巴的首字，顫抖的尾音。

完蛋咯。

她們在分析和哪個班結盟，結果冒出了個婀魯娜的8班，還帶著個關系戶。

以病房為中心點，兩個魚眼鏡頭，分別是婀魯娜、蘿薇；還有拉斯特、喬芙妮、瑰露、撻朵，迪雷則處于“鏡中鏡”，存在感瞬間為零。

魚眼鏡頭分別相對著，讓三處的人都能看到彼此。

在這三男五女碰面之前：

只有安婭和婀魯娜知道伊洛和蘿薇的關系，

也只有安婭知道撻朵對伊洛的心思，

而安婭不知道拉斯特知道伊洛和蘿薇的關系。

而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伊洛和蘿薇的關系，不簡單。

“這位是8班的老師，婀魯娜。”

“老師好。”學生們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先把你學生的鏡頭關掉啦，跟我討論一下。”

婀魯娜壓根沒正眼瞧那幾個學生，目光牢牢鎖定在安婭身上。

“我們在討論要和哪個班結盟。”

拉斯特冷硬的聲音，從一個鏡頭傳進另一個鏡頭。

他說的是“和哪個班”，而不是“要不要和你們班”。

“不要緊啊，”伊洛旋即說道，“可以先和他們班……商量一下吧。”

鏡頭的另一端，婀魯娜剛剛蹙起的眉頭，馬上舒展開來，變成一個微妙的笑容。

“我也覺得，”喬芙妮迅速結果話茬，“伊洛，你快點出去，讓兩位老師‘單獨’討論吧。”

“啊？”伊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喬芙妮。

婀魯娜剛要反唇相譏，安婭便迅速調停：“等一等！”

她把兩個鏡頭推得很遠，讓雙方都看不到彼此的臉。

趁著這個空檔，伊洛迅速整理了自己的領子袖口，力求自己看起來能整齊一點。

過了一會兒，安婭才緩緩把鏡頭拉近，用盡量鎮定的聲音說：“就在這里，我們先討論一下，要不要和8班結盟。”

“和8班結盟的好處是什么？”存在感稀薄的迪雷問。

婀魯娜挺直背，舒展開皮膚細膩的天鵝頸，笑著說：

“別的好處我不知道，但至少，原本向你們伸出橄欖枝的班級，并不知道我們結盟了，可以出其不意，就是最大的好處。

換句話說，和8班組隊，并不妨礙你們和其他班繼續組隊。”

話一出口，幾個人皆是神色凜然。

竟然直接把這種事情丟到臺面上來說……

“如果你們也背叛我們班呢？”迪雷迅速問道。

“那不可能，就算我同意這么做，學生也不會這么做，對吧？”婀魯娜拍了拍蘿薇的肩膀，朝伊洛努努嘴。

蘿薇點頭，定定地盯著伊洛。

伊洛的眼睛被鎖住了，只能機械似的點頭。

便在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撻朵，終于以習慣性的語氣，怯怯地開口了：

“也就是說，8班剛剛證明了，他們有和我們結盟的資格，是吧？”

“不只是。”

蘿薇的口吻有些不經意，她依舊看著伊洛，沒有轉頭。

“我們不知道8班有哪些人。”撻朵說。

“你們也不知道其他班級有哪些人。”蘿薇說。

“但是其他班級先來找過我們了，所以……”

“所以我們都應該遵守先來后到，是吧？”

蘿薇第一次把視線從伊洛身上移開，鏡頭隔著鏡頭，看了撻朵一眼，眼神里卻不是征詢。

撻朵抿了抿嘴，眼中有幾分閃躲。

“你覺得呢，伊洛？”兩個女孩同時問。

像是從兩個鏡頭里伸出無數觸手，盤根錯節地纏繞。

這個時候，伊洛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他僵硬著脖子，不敢把眼光從蘿薇身上移開，也不敢轉頭看自己的同學。

這是……怎么回事啊。

剛開始還好好的，怎么現在這兩個人，都和平時有些不一樣了。

“其實，跟8班先談一談也不要緊的。”安婭扶了扶眼鏡，有些尷尬地說。

“不不，按照你們的規矩來，本來就是來問你們意見的。”

婀魯娜迅速露出局促的笑臉，順著安婭的話頭往下說。

但是沒有用。

綁在伊洛身上的觸手似乎越來越粗壯，他的臉“騰”地紅了起來，甚至紅到了耳根。

蘿薇還在和撻朵對視，沒有看向他。

但正是因為沒有看向他，他才只能看著蘿薇。

沉默在蔓延，那些隱形的，無聲交火的觸手，捂住了每個人的口鼻，讓他們無話可說。

如果伊洛這時候轉頭，他就能看見喬芙妮似笑非笑的神情，甚至環抱起雙臂，完全不擔心眼前的狀況。

拉斯特握緊了拳頭，眉眼發梢燃起不易察覺的火星，散發出惹人注目的紅色微光，對撻朵的眼神充滿名為“期待”的迫切。

以及瑰露蹙起眉頭，欲言又止，重疊在他身上的目光。。

但是他沒有。

明明隔著鏡頭，后背卻森森然發毛，仿佛撻朵是在他的身后咫尺。

安婭和婀魯娜擠眉弄眼，都想讓對方當那個破冰人。

但她們都明白一個道理。

有些事情，沉浸得越久的人，越有底氣。

而有些事情，觸碰得越少的人，越有勇氣。

兩人都在斟酌措辭，思考如何解開當前的局面，便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