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言說自己是一個妙手回春的大夫,但他卻開了一家賣棺材的壽材店。
怕不是個獸醫吧?姜可這樣琢磨。
李不言自然不是白幫他們的。他是一個聰明人,懂得如何給自己換來最大的利益。幾個人面對而坐,隨意客套的寒暄了幾句,然后便切入正題。
李不言依舊是一副書生模樣,俊秀的面龐上掛著點兒笑,溫文爾雅開口:“這段時間來岐山的大都為了爭奪英杰令,但是虧得小生的眼力見很好,一眼就看出二位是人中龍鳳……”
姜可的指尖不自覺在掌心刮過,斂眉道:“說重點!”
李不言迅速道:“英杰令我可以給你們,但是你們要帶我離開岐山!”
離開岐山?既然能和英杰令扯上關系,那李不言就絕非泛泛之輩,他這樣的人還能從一座小小的山城里出不去嗎?
先前那姑娘,李不言的“表妹”,她原本緊挨著洛川而坐,仿佛對一切都很不在意,只用一雙眸子春水般的盯著洛川瞧,但是她卻臉色驟變,突然尖聲驚叫道:“李不言你瘋啦!我不會讓我姨母答應你的!”
洛川樂呵呵一副看戲的模樣,手中折扇在那姑娘肩頭輕輕敲敲,笑道:“莫氣莫氣,你且等他們說完了的。”
姜可沒搭理這倆人,她直接問李不言:“英杰令在你手里?”
李不言皺著眉,不耐煩的伸手掏掏耳窩,原本溫雅的書生氣陡然狷狂起來:“你的姨母她是我老娘!你放心好了,她絕對不會聽你的!我說水肜妹妹,你趕緊回你自己家成不成,你在這兒也忒礙事了!”
然后他又回姜可道:“英杰令在我老娘手里,不過也跟在我手里頭差不多就是了!”
這兩個兄妹的相處方式讓姜可很是不解。在她看來,妹妹敬愛哥哥,哥哥愛護妹妹,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哥哥有時候會捉弄她,可是卻從來沒有對她不耐煩過,哥哥是真的疼愛著她的,姜可心里頭一直清楚著這點。
她情不自禁對李不言道:“她是你妹妹,你該對她耐心點兒。”
李不言嗤笑一聲,沒有說話。
那水肜妹妹又尖叫道:“誰是那野種的妹妹——”
李不言指尖一動,一雙眸子陡然銳利起來,壓迫感頓生。他看向水肜,竟生生將那姑娘嚇得不住顫抖。
洛川一直在一旁樂呵呵的看戲,他一直盯著姜可看,只要姜可一說話,他就笑的更歡。他一點兒都不著急,既然有能替他辦事的人,他便只需要靜待結果就是了。
這幾日,他已經將姜可的脾性摸了個大概,這姑娘出身是個大戶人家,而且從她的話里頭也不難猜出來是天下第一莊的。雖然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可是一點兒也不嬌貴,犟得很,喜歡鉆牛角尖,認定了的事情就一定要解決……這樣的性格固然是好的,可是是如何養成的?
養她長大的人,怕也沒少讓她吃苦。
“爺——”
從外頭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小老頭,先是對著水肜姑娘道了一聲“表小姐好”,又對著姜可和洛川道了一聲“貴客們好”,緊接著才焦急道:“爺,海夫人的瘋病又起來了,哭著喊著要找您回去呢!”
李不言點點頭,道:“你去將我的藥箱拿來,我馬上過去!”
水肜抬著下巴,僵硬道:“表……表哥,我也要去看姨母!”
李不言又想皺眉,但是想到姜可說的耐心點,于是改口道:“去啊,你去看你姨母跟我說什么?”
他道:“你也知道,我離開岐山對誰都好。”他一笑,“其實你心里頭肯定每天都巴不得讓我趕緊走呢,你放心好了,醫者仁心,我走之前,你姨母的并肯定也就大好了!”
水肜不說話了,面上一片慘白。
人家家里有事,講道理,閑雜人等就應該識相的起身告辭了,姜可也正想著是不是改天再來拜訪會比較好,洛川卻賤兮兮的湊到她跟前,扇子遮了一般的臉,對著姜可擠眉弄眼:“小姜可,你讓她也把咱倆帶著唄,去了探探虛實,也好做準備啊!”
姜可微微偏頭,也壓低聲音:“又不熟,我如何能給人家開口?”
洛川瞪眼:“你都是他救命恩人了,這還能不熟?”
姜可本來想說那匹驚馬本來就是一個計謀,人家其實可以不用她救得。但是李不言卻忽然看過來,依舊是一副春風拂面的溫雅模樣:“二位若是不嫌棄,就請隨在下一同回寒舍喝杯熱茶吧?”
姜可撇撇嘴,驀地笑開來:“你方才說這里是寒舍,結果一杯茶都沒上來,現在又說要讓我們同你去喝茶,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喝的到?”
李不言有些尷尬一笑,連聲道:“喝的到的,喝的到的……一定給二位上最好的茶!”
洛川偏過頭,輕哼一聲,很是不屑的樣子。他又忍不住過來拿胳膊肘撞姜可的腰窩,不滿質問道:“你笑什么?你為什么要笑?”
姜可挑眉,也學著洛川的樣子,偏頭低聲反問道:“我笑了嗎?我不能笑嗎?”
洛川一口氣嗆到嗓子眼,眼睛瞪得老大,干脆別過頭不再理姜可了。
果然,之后姜可再怎么叫他,他也沒搭理姜可……要說這人都一把年紀了,也忒記仇!
李不言他老娘是城主府的城主夫人,人稱有瘋病的海夫人。
姜可跟在他屁股后頭,和洛川悄聲咬耳朵:“我本來以為這李不言頂多就是個混江湖的,沒想到他還是一個官二代啊!”
洛川其實還在生氣,他本來不想搭理姜可。但是扭頭看見她唇角間含著的一點兒笑意,本來想說點兒好話,但一張口卻很是尖利道:“不過一個城主家的公子罷了,怎么著,你是羨慕不成?”
姜可搖搖頭,認真道:“怎么會,對我來說,這些各式各樣的身份,都比不上做我哥哥的妹子!”
李不言快速走在前頭,也不知道聽沒聽見,不住地回頭催促他們走快點兒。
饒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姜可見到海夫人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海夫人既是李不言他老娘,那少說也該有三十多歲,應該是夫人模樣了。但是海夫人很年輕,眉眼清淡,像是溫潤的小泉,這人分明還是一個少女模樣,看上去比先前那為水肜姑娘大不了幾歲。
她坐在高椅上,被兩幫下人緊緊制住手腳,面色慘白,眼神渙散。她唇上涂著一抹朱色,這本來該是很顯氣場,又能將人的氣色提上來的一種顏色,在海夫人臉上卻硬生生有幾分詭艷的感覺,一眼看上去便覺得很沖。
李不言快步上去扶著她,從藥箱里摸出一顆藥丸子,很是自然溫柔道:“娘,吃藥了。”
姜可眼角一抽,李不言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小伙子,對著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子叫娘,這怎么看都覺的很是奇怪。
洛川倒是神色如常,笑嘻嘻湊到姜可跟前,低聲道:“海夫人比李不言大三四歲?”
姜可一驚:“什么意思,海夫人也不可能四歲的時候就生孩子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洛川哼哼兩聲,很是得意:“那是,你當我這么多天在岐山白混的?”
海夫人吃了藥,很快好了些,注意到姜可和洛川。
李不言搶先道:“娘,這兩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邀請他們在府上住些日子。”
海夫人卻不看他們,只是懨懨盯著李不言瞧:“好孩子,都聽你的,你要好好謝謝人家。”
英杰令會在這么一個人手上?姜可很是懷疑。英杰令自然是由武林盟發下來的,怎么會放到這么一個不靠譜的人受傷?
她細看那海夫人,發現她雖是一副病弱的樣子,但是整個人氣息沉穩,不浮不躁,果然是一個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