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方鏡的話讓李庸一時半會沒有回過神來，可卻不見他臉上一直停留這驚訝，而是越來越復雜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來回打量。她也沒有回避，畢竟她突然說出這些話，沒能讓人能夠一下子信服。

許久，李庸才緩緩說道：“老夫本以為你只是個釀酒了得之人，沒想到竟是制藥了得之人。”

“大人說笑，三皇子并非有意瞞著你，還請您諒解。那日斬首臺上之人，才是釀酒了得之人，只是…為了保護我才犧牲。如今能得到大人的收留，弟子感激不盡。況且知我身份者不止一人，只是有些人未達到目的不會揚出我身份。今能為大人分憂，也算報恩。”月方鏡說道。

李庸眼眸微瞇，“你就不怕老夫向皇上舉報你邀功？”

她低低一笑，說道：“為何要懼怕？我自幼無父無母，得清安寺道長撫養至今，幼時為討道長表揚贊賞，愿拼盡全力制安生丸，卻不知害人無數。后被奸人所害，春生閣燒盡，同伴葬身火海，被視為親人之人所逼，最后無家可歸，險些走上斬首臺。得以僥幸逃脫，立誓查出兇手，卻因安生丸麻煩不斷，被虎視眈眈，如今入宮，得大人收留，皆得王爺和皇子恩澤，方能茍且偷生至今。不怕死亡，只怕未見真相，黃泉之下不甘罷了。”

她雖面對這些淡然吐之，可是卻難抑心中憤然，往事歷歷在目，令她更加放不下放不開，給不了春生閣葬身火海那些人一個清白，給不了河老那份忠心一個交代，她無臉下黃泉，就算是忍辱前行，她也不會放棄。

“老夫雖不知你過去經歷些什么。但既然你是制安生丸之人，想必也是對藥物掌握不凡之人，姑且給你這個機會。”李庸嚴謹地說著，“但因為你身份特殊，加上又是春生閣余孽…”

“大人放心，我雖是春生閣之人，但知我者極少，皇城中除王爺和三皇子外，便是清玄道長和太子了。”她說道。

聽到太子之時，李庸一怔，“你說，太子也知道你？”

月方鏡點頭，“嗯…此事說來話長。但還請大人盡快令我去見皇上一面，以免毒侵五臟，后果不堪設想。”

“既然這樣，那老夫明日便與圣上商談此事。”

……

夜晚·通州

夜風吹得街上的樹木沙沙作響，深夜連打更之人都沒有，一片寂寥的同時似乎還嗅到這街道中的深怨之氣，令人精神緊繃難耐。月色灑在這城中的街道上，卻不出須臾立刻被夜風吹來的大片烏云遮擋，四周恍然陷入一片黑暗。官家門口被掛著的紅色燈籠在夜色中搖曳，泛著幽幽紅光，十分詭異，但忽然一瞬間，連那詭異的紅光都熄滅。幽光熄滅前見兩個黑影自燈籠下閃過，消失在這無盡的黑夜之中…

“參見三皇子，臣已在此處恭候多時了。”

一個寬闊卻清貧的府邸中，一間小小的廂房中見一縷火光被點起，房中倒映著兩抹身影，兩人站著，一人彎腰偮禮，不過很快便被喚起。

“劉昭大人近來可好？”手執黑扇之人輕輕一笑問道。

被喚劉昭的男人模樣四十出頭，身形消瘦，一身素衣更顯他面容憔悴，面對拓跋代的問候也只能深深嘆氣。

“微臣無用，不能替皇上分憂，如今令通州百姓身陷危境…”

“大人別這般責怪自己，若非他們以你妻兒性命要挾，大人也不會忍辱至此。”拓跋代說道。

劉昭自責地看著面前之人，拓跋代雖說是安撫他，可那臉龐之上不見一絲表情，漠然地看著那搖曳的燭火，似在思考些什么事情一般，薄唇緊抿成一條線，許是想到了什么，這才輕聲說起。

“如今通州情況如何？”

“回三皇子的話，今年通州四處旱災，京城撥下來的賑災糧食在一個月前被劫匪攔截，如今軍隊沒有足夠的糧食供應，臣也不敢肆意起兵剿滅那邊城匪徒。”劉昭小心翼翼說著。

拓跋代看了一眼劉昭，說道：“既然如此，大人也不必著急，今夜我便速速派人去查清楚令夫人所在，待公孫將軍一到，立刻舉兵剿滅，取回糧食。”

身側一身悶響，見劉昭已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磕頭說道：“謝三皇子謝三皇子，臣一定竭盡全力協助三皇子，取得匪徒首級，還百姓一個清白，還通州一片安詳。”

拓跋代彎腰伸手扶起面前跪磕之人，“大人快快請起，此次若能幫到大人，幫到通州百姓，本皇子定會義不容辭。”

劉昭起身后舉袖抹了一把眼淚，眼眶紅腫地邊點頭邊聲聲道謝。

那廂，拓跋代扶起他后輕嘆一口氣，“還望大人在公孫將軍未到達通州之前切莫將今夜見到本皇子之事告知他人。此事事關重大，父皇命我暗地行事不可透露行蹤，以免打草驚蛇。”

“臣明白，只是…不知三皇子如今可有落腳之處？”劉昭問道。

“只身前來，暫住客棧，若有需要，必將寫信告知大人。”拓跋代推開窗口瞧了瞧，“時候不早，本皇子需離開，還望大人保重身子堅持幾日。”

“恭送三皇子。”

從后門離開此地后，拓跋代便一直往城中客棧而去，因為夜深的原因，敲門好一會兒才見一小廝來開門給他，進去之后他自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扔給他，向樓上走去。此間無一人說話。

回到房間后拓跋代往里間而去，寬大的房間內有一屏風，屏風后有裊裊白煙。他繞到屏風后面不一會兒那屏風上見數件衣物搭上，一陣水聲響起，聞聲知其沐浴。

拓跋代泡在這巨大的浴桶當中，閉氣雙眸享受熱水帶來的舒適，麥色的肌膚精壯有力，彼此起伏的水面隱約可見腹肌，俊美分明的臉龐在氤氳白煙中若隱若現，那薄唇許是因為這舒適之意微微勾起。

“少主，抓到了。”

這寬大的房間突然響起另一個聲音，拓跋代卻未受驚訝，反倒是唇邊的笑容更甚。又是一陣巨大的水聲伴著水花四濺，屏風后模糊可見一個高挺的身影自浴桶中走出，不一會兒，這屏風之后的人款款走出，一席白衣隨意寬松地穿在身上，腰間系著條秀金絲的黑色腰帶，修長蔥指手執黑扇，盡管看似玩世不恭姿態卻難掩尊貴漠然之氣。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