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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生病的你有至親在旁

那個女人看到小芳說話很有禮貌,看出來小芳是個踏實的人。心里覺得更加要告訴小芳了,要不然以后可能會被欺負的,得讓她留個心眼兒。兩人聊了一會兒之后,那個女人知道了小芳的名字,兩個人熟絡了許多。“你是什么時候回來老家的?”小芳說:“臘月二十五在娘家住的,二十六才在這邊家里住?!蹦莻€女人就說:“你知道嗎,二十五號下午,你家婆婆找村里的人借了個大三輪車?!毙》颊f:“我不知道呀,那時候去東莊娘家了,怎么了,俺娘借三輪兒大車干嘛?”小芳知道大三輪車可以用來送人,還可以用來拉東西,但是不知道阿娘借來是干嘛,就好奇的問。那個女人看著小芳清澈的眼睛,覺得這位小姑娘也是個命苦的人啊,剛從東北回來,碰上個精打細算的婆婆,怕是以后要受委屈啊。那個女人從兜里掏出來一個塑料袋,鋪在地上,坐在小芳的旁邊?!澳闫牌虐涯慵业男」米?,還有妹夫都叫了過來,拉走了整整一個大車的糧食,忙了一個下午呢!天都黑透了,才把麥子拉走,有人看到大三輪車走的方向是去你小姑子的婆家那莊,咱莊好多人都看見了!”小芳心想,前幾天云洲跟自己說,阿娘否定自己小屋里曾經有糧食囤子的事兒,阿娘還說沒有足夠的糧食給自己?,F在面前的這位嫂子卻告訴自己,是有的。自己一家回老家的那天下午,阿娘正好說要收拾屋子,沒有開門讓自己進屋里瞧瞧,應該就是這個原因吧。小芳心里苦笑,應該是自己一家太窮了,讓阿娘以為會覬覦她的糧食吧。農村的兒子有很多都是愛貪老人家便宜的,也難怪,不過阿娘否認這件事,做的也太草率了。而且拉麥子還讓那么多人看到了,難免讓人詬病。不管怎么說,終究是自己的親人,得向著自己家,阿娘愿意給自己家糧食吃就是最大的幫助。

“嫂子,你說的這事兒我知道,剛想起來,回來那天下午俺娘跟我說過。因為原來糧食囤子是放在我那屋里,這不突然回來了么,屋里地方小,糧食囤子就占了二分之一的地方,四口人住不下,所以俺娘把糧食囤子移走啦!”那位嫂子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是這樣的啊,我就說姜師傅家里不可能做出來心眼尖的事兒?!毙》键c點頭,說是。那位嫂子搖了搖頭,感覺不對勁兒?!澳闫牌艦槭裁窗鸭Z食拉到小女兒家呢,可以放在老大屋里啊,及成的房子不算廚房,還有三間呢!”小芳也覺得阿娘有點大費周章,大哥家距離近,而小姑子家得有三十里遠呢,實在折騰得很。但是小芳想了想,怎么說也是自己家的事兒,家丑不可外揚?!按蟾绾蜕┳咏Y婚幾年了,這兩年估計也該要孩子了,把那么大的糧食囤子放在他家,也是礙事兒。小姑子年前剛結婚,家里寬敞點!”

小芳沒有感到生氣和不公平,也沒有覺得阿娘是個會耍陰謀的人,只是疼愛她的小女兒罷了。再說了,小姑子的地也是給阿娘種,阿娘把糧食都給她也不失天理。雖然阿娘跟云洲說沒有糧食囤子,而且對自己也有一點吝嗇,但自己結過婚就走了,也沒有孝敬過阿娘,所以還沒那么快就成為自己人。小芳想,以后自己得對阿娘好點,不能生了嫌隙,云洲不在家,自己和阿娘相處的時間還長。俗話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小芳差點暈過去,農藥的味道揮之不去,她還是慢慢的堅持,直到昏昏沉沉地走到家里。小芳把藥筒放在大門旁邊,趕緊洗了洗手,把手上的農藥味道洗掉。亞輝正在哭,亞輝小小年紀,喊著找媽媽,小芳看見孩子哭,心里突然有些難受了。小芳覺得自己的孩子受苦了,沒有人管,孩子哭得這么大聲,阿娘也沒有把門打開,過來照顧一下。剛才經過廚房,阿娘就在隔壁的廚房里忙活晚飯。小芳越想越難過,云洲前幾天剛走,現在就覺得自己有點支撐不了,生活好難。小芳在情緒低落中,又去吐了幾次,農藥的味道始終在嘴里和胃里揮之不去。小芳抱了亞輝一會兒,亞輝就不哭了,乖乖的,又懂事的安靜了下來。小芳想出門走走,跟鄰居說說話,給亞輝套上一個花色的棉絨馬甲,亞輝大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媽媽,可愛極了。這個馬甲,亞田也有一個,一模一樣,除了大小,兩個孩子都穿上的時候,可俊了,人見人愛。

看著阿娘跟著沒事兒人一樣,拿著饅頭籠子從屋里走到廚房,跟陌生人一樣,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小方覺得冬天的風萬分冰冷。有再多的理解和換位思考又怎樣,誰都擁有對別人冷漠的權利,當別人行使冷漠的權利時,自己無從干涉,哪怕感覺受到一萬點傷害,但那是別人的自由啊。抑或許,是阿娘坦坦蕩蕩,無愧于心,反而是自己心里不平衡,誤以為是阿娘對自己冷漠吧。小芳甩了甩頭,受人滴水之恩,涌泉相報,阿娘給了自己家糧食,也沒有對自己不好過,自己不該如此去揣度。這么一想,小芳覺得阿娘屋里的燈光也很溫暖呢。

小芳抱著亞輝去了旁邊的倪大娘家里,倪大娘是一位信奉基督教的虔誠信徒,心地非常善良。雖然倪大娘四五十歲的年紀,心地卻如小孩子那般純潔無暇。大娘特別好,看見小芳抱著可愛的亞輝過來了,好生的招待。小芳在暖和的小屋子里坐了下來,亞輝經過媽媽的同意,乖巧的拿起倪大娘準備的吃食。小芳眼前的事物越來越模糊,跟倪大娘聊天中,小芳暈倒了。大娘看到小芳突然暈倒,嚇得不輕,趕緊去叫人。周圍的人家,相距都不遠,聽到大娘的呼喊聲,都紛紛跑了過來。眾人看到小芳暈倒了,七手八腳的趕緊把小芳抬到架車子上,一位好心的大哥拉著小芳,狂奔去街上的醫療所。

駕車子就是木質的車子,底盤就是像啞鈴一樣的滾動裝置,兩個輪子通過簡單的一個軸承連接。所以架車子只能推著或者拉著,農民都是用它來放萊,還有農忙時拉運糧食。這個東西沒有省力的功能,很多時候,架車子都不如自行車,框架可以一下子承載很多的貨物,是農民選擇它的原因。

大娘在小芳的架車子后面小跑的跟著,大娘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自然慢了一些??斓结t療所了,大娘能感覺到小芳是個寬厚的人,心里向主祈禱著,可不能出了什么事兒,孩子還那么小呢。其他留在大娘家里的人,都趕緊去旁邊兒通知云洲的阿娘,讓她趕緊去醫療所看看兒媳婦。阿娘說好,答應一會兒就去醫療所,為什么是一會兒呢,因為鍋里煮著的東西快熟了,現在去的話,一會兒回來還得重新點火。來告訴消息的人說:“好好好,你快點啊,估計是上午打農藥中毒了!”阿娘回答著好。

到了晚上,天黑了,亞田才放學回來。亞田看到自己家的屋子里沒有亮光,心想,是媽媽沒舍得點煤油燈呢,還是媽媽去了哪里呢。亞田進屋一看,發現亞輝也不在,此時的亞輝還在倪大娘家,由倪大爺照顧著。亞田就去問奶奶,奶奶說媽媽去街前邊的醫療所了,說媽媽生病了。亞田就問奶奶醫療所在哪,自己要去看看。奶奶說:“亞田,你不要去啦,你媽媽就是農藥中毒,沒事兒的,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先在家里等著吧,來奶奶屋里吃點咸饃不?”亞田謝過奶奶的好意,心里面很擔心媽媽,但是不知道醫療所在哪。亞田回到自己家屋里,點燃了煤油燈,心想,還是先把作業寫完吧,一會兒媽媽回來了,可以幫媽媽做飯。

都快九點了,媽媽還是沒有回來,亞田自己在屋子里面呆著,晚上沒吃飯,感覺好冷,好希望媽媽快點回來。亞田想了想,還是去找媽媽吧,她就去敲奶奶屋子里的門,奶奶不在。亞田走到三叔的屋子門外,門縫里亮著燈,亞田敲門。三叔一家人都不在,因為過完年之后沒兩天,三叔一家就去外地打工掙錢了,把堂妹圓圓也帶走了。所以三叔家的房子是奶奶偶爾在里面住著,三叔家里有一臺黑白電視,可以看電視劇的。亞田沒進去過,只在門外聽到過電視的聲音,亞田她知道貿然進去三叔的家里,爸媽會不高興。

門開了,是小姑,小姑穿著時髦的白色毛衣,毛衣很好看。外面飄雪了,小姑問亞田:“怎么啦?來進屋看電視吧?”亞田說:“我媽媽還沒回來,我想知道醫療所在哪,我想去找媽媽?!毙」谜f:“沒事兒,別擔心,一會兒你媽媽就回來了,你先進屋來看會電視吧?!彪娨晞⊙莸氖恰栋啄镒觽髌妗?,非常好看,白娘子很美,小姑很熱心的讓亞田也進屋看。亞田說:“我得回去了,我怕一會兒媽媽回來,會找不到我?!毙」冒验T關上前,亞田往屋里看了一眼,奶奶在被窩里躺著,暖暖和和地看著電視。又過了好長的時間,雪更大了,快十點了,媽媽還是沒有回來。亞田不會鋪床,她扯了一個被單,被單薄薄的,是夏天的被單,亞田蓋在身上,就睡覺了。

大冬天,一個孩子,蓋著一個被單,沒有關門。孩子怕媽媽回來了,看不見門口的路,也斗膽沒有吹滅煤油燈,煤油很貴,孩子心想,很快媽媽就會回來的,不會浪費太多的。亞田凍得蜷縮在床上,傻傻的以為被單和被子一樣,蓋上就可以讓人進入睡夢中,卻不知被子是用來御寒的。直到多年后,小芳想到這一幕,就覺得很寒心,比大雪還要寒冷,人吃的苦,都是定數和因果,或許這也就是命吧。

在半睡半醒中,亞田看到姥姥來了,心想,怎么大半夜的,姥姥來了呢,姥姥還抱著亞輝呢?!袄牙??!崩牙芽吹竭@個傻丫頭開著門,外頭下著大雪,就蓋個被單,難過的很。孩子都太小,連照顧自己都不會。亞田很開心,以為媽媽肯定是去姥姥家了,穿上鞋,抱住弟弟亞輝,“弟弟,媽媽呢?”姥姥打開衣柜,拿出兩個小芳的棉襖,把兩個孩子裹住。姥姥對亞田說:“你的媽媽生病了,現在四舅舅正送她去鎮上醫院,你倆乖乖聽姥姥的話。”

姥姥扯著亞田和亞輝的手,去找他們的奶奶,去敲了奶奶住的屋子的門,還有阿士屋子里的門,發現屋子都已經鎖上了,門內也沒有了燈光。亞田很納悶兒,為什么幾個小時之前,奶奶和小姑都在三叔屋子里,幾個小時之后,就不見了呢。姥姥焦急萬分,想把兩個孩子托付給好心人家先照顧一晚上,因為小芳農藥中毒反應太嚴重,醫療所的水平不行,不能緩解。小四兒用三輪車拉她到鎮上醫院去看病了,自己得趕緊去鎮上醫院照顧小芳,小四兒也是個孩子,還沒成家,不會照顧病人。

米何銘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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