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田曾從小就不愛吃雞蛋跟魚。不知道是這個世界上的誰和誰，謠傳出來那么多破規(guī)律，很多人都信以為真。比如說，喜歡吃魚的孩子聰明，都是胡說，誤導很多人，是一件很悲催的事情，憑什么魚該這么倒霉呢？聰不聰明是天生，是吃魚肉可以改變的么？魚肉那么腥，難道不覺得腥味兒重的東西都是不應該入口的嗎？更何況魚兒在水里那么自由，那么自在，真是無知啊。
小芳把攢了兩個多月的錢拿出來一些，給亞田買了一個復讀機。從黑龍江回來的時候錄音機不能帶上火車，只把學習英語的磁帶拿回來了，孩子學習英語還是需要一個錄音機的。老家里沒有賣，大云莊學校旁邊的營業(yè)廳里只有賣復讀機，復讀機不可以接收廣播，小芳也沒有聽廣播的習慣，想著為了孩子學習，買個復讀機就可以，花了一百零八塊。
在鄉(xiāng)村里面，停電也是常有的事情，一個星期總得停那么一兩次吧。今天磚廠又停電了，小芳上班沒倆小時就回到了家，尋思著農(nóng)忙已過，也沒什么事兒了，就帶孩子去娘家串串門兒吧。小芳帶著亞輝去了集市上，買了些好吃的東西，就去了東莊，和自己的媽媽聊聊天兒。每天那么忙，都沒時間跟自己的家人好好說說話。
亞田放學后先回到了家，發(fā)現(xiàn)家里沒人，弟弟也不在，亞田料到肯定是磚廠停電了，媽媽跟弟弟有可能都去姥姥家了。亞田拿著自己的復讀機，還有一些磁帶，都放在自己的軍綠色書包里。去姥姥家的路上是一條小路，經(jīng)過磚廠后，有一條小河，小河上有座小橋。小橋的下拱面頂端距離河水只有二十公分的距離，小河不到兩米寬，深度不到一米，清澈見底，說是一條小溝渠更合適一些。
亞田忽然看到了一只魚，就在岸上，那只魚躺在那里，它稍微動彈一下就就能回到小河里，不知道它是不是跳上來曬曬太陽，可能一會兒就回去了。亞田心想：“要不要把它撿起來，帶回去給姥姥呢？”亞田就蹲下來，仔細的端詳著那只魚。
魚兒的長度約有亞田的兩只手那么長，倒是挺肥的一頭魚，這只魚兒不是一般的魚，像泥鰍一樣沒有魚鰭，身體還是綠色的，兩只眼睛通紅。亞田看到那雙眼睛時，嚇了一跳，自從回到老家之后，媽媽經(jīng)常跟她講很多稀奇古怪的玄乎事情。亞田嚇得趕緊跑，一直跑到了天橋上，看到來來往往的車子經(jīng)過，她才停下來喘口氣，她太害怕了，通紅的一雙眼睛真心把她嚇了一跳。亞田相信那只魚有靈性，不然怎會有如此通紅的眼睛，幸虧自己沒有鬼迷心竅，沒有一心想著把那只魚帶回去給姥姥。可見這世間的萬物有靈者甚多，可惜人們總是為了滿足口腹而犯下許多殺業(yè)。
亞田停下了，在高速公路旁邊的防護臺子上，打開復讀機聽了一會兒。復讀機里面有兩塊電池，是亞田從別人扔掉的鬧鐘上面摳下來的，把電池用磚頭砸扁了一下，就又有一些電量釋放出來，可以多聽個幾分鐘呢。亞田把電聽沒了，就繼續(xù)前行，往姥姥家走。到了姥姥家之后，亞田就開始給姥姥顯擺：“姥姥，我的錄音機可好聽了，我最喜歡其中的一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這是英語單詞里面夾帶的中國古詩。亞田把復讀機通電后，發(fā)現(xiàn)卻怎么也找不到那盒磁帶了，不見了！
亞田翻遍了書包，還是找不到那盒磁帶，“會不會是忘在路上了呢？”亞田就火急火燎的回去找，亞田很著急，怕媽媽責怪她，畢竟家里面就那么幾盒英語磁帶，還是大老遠從東黑龍江帶回來的，這要是弄丟了，可怎么辦！亞田非常害怕，一直走到了天橋上剛才聽英語磁帶的地方，發(fā)現(xiàn)那盒磁帶就她剛才坐的那個臺子上。謝天謝地，磁帶沒有丟，如果磁帶丟了，她會愧疚一輩子的。
大舅一家都是特別好的人，亞田中午的時候沒有在姥姥家吃飯，是去大舅家吃的飯。表哥阿生對亞田和亞輝特別好，大舅媽也對亞田和亞輝特別好，大舅媽有個侄女兒，大舅媽總是把侄女兒不要的挺新的衣服拿過來給亞田穿。每次亞田和亞輝來東莊，大舅媽就讓兩個外甥來自己家吃飯，比如說今天，大舅媽買了很多菜，還買了一箱啤酒，亞田第一次喝啤酒，一瓶半，亞輝也喝了一些。
從大舅家回到姥姥家需要穿過馬路，亞田和亞輝都差點兒跌倒在路上，醉醺醺的。小芳跟自己的媽媽一直在聊天，沒有發(fā)覺兩個孩子的異常，亞田和亞輝趴在凳子上睡了兩個小時，一直到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兩個孩子才醒過來，酒勁兒才過去。
表哥阿生是個很聰明的人，他有一個外號，被稱為：點子高手。有一次，阿生和村里的小朋友一塊去玩兒，有個小孩子買了新的火柴。阿生很貪玩，跟那個小屁孩說。你把火柴拿來給我瞧瞧，然后那個小孩兒就很信任的把火柴給了阿生，阿生把火柴外頭的紙給拆開了，點燃了幾根火柴，挺好看。
那個小孩兒見阿生把火柴的拆開了，傷心地哭了起來，害怕回到家里被媽媽罵。“賠我新的火柴！”阿生就說：“我?guī)湍悴痖_了，你要感謝我，這樣你回家就不用拆了呀，這不是幫你省了事兒么！”小孩兒聽這話，覺著挺有道理，就不哭了，這是一件特別逗的事情。
學校里的孩子很多都愛罵人，動輒打架，也有一些家教比較好的小女孩兒不會說臟話，但是大部分的孩子還是說的。普遍的家庭里面，孩子的父母和爺爺奶奶都是臟話不離口的，并且都不以為然。亞田也慢慢的學會了說臟話，亞田有個好朋友，名字叫小影，小影很聰明，亞田很蠢，小影和亞田是同一個村的。
早晨剛上第二節(jié)課，小影對亞田說：“亞田，早晨我來上學的時候，看見你媽要跳河呢！”亞田嚇得不輕，趕緊去辦公室跟老師請假，要回家看看。亞田知道媽媽跟奶奶之間有些隔閡，所以亞田就特別怕，怕媽媽別受了委屈而想不開要跳河。亞田飛跑著到了家，用了十二分鐘，家里鎖了門兒，家旁邊兒的幾條河邊都沒有人。亞田就問鄰居三奶奶：“三奶奶，你們有看到我的媽媽要跳河么？”三奶奶說：“沒有啊！”亞田這才發(fā)現(xiàn)是被小影騙了，媽媽應該在磚廠上班呢，沒有跳河就好，亞田又趕緊回到學校上課去了。
中午，小芳下班回來了，亞田就問：“媽媽，你早晨要跳河了么？”小芳說沒有。亞田對小影懷恨在心，她到了學校之后就越想越來氣，以前將近十年的教養(yǎng)，好像在這短短的一年內(nèi)全部都磨完了。亞田想跟學校里其他的同學一樣，用粗魯?shù)姆绞浇鉀Q，亞田去隔壁班找了自己的表哥阿生，跟阿生說了小影忽悠她的事兒。“沒事兒，有哥在，我?guī)湍恪！眮喬镎f好。下午課間，阿生來到了亞田的班級，找到了小影，小影穿著紅色的花棉襖，小巧雅致。“你就是小影吧？”“我是，你是誰，我怎么沒見過你？”阿生冷酷的說：“出來。”小影一臉懵，出了教室的門兒。
晚上吃完飯，亞田得意洋洋地跟媽媽匯報小影摔倒在泥地里的事情。小芳很無奈，她這個女兒開始欺負人了，用暴力報復騙了她的同學。“是你自己沒有分辨能力，你不應該那樣對待小影！”小芳把亞田教育了一頓，貌似沒有用。暴力給亞田帶來的那份成就感，在后來的多年，幾乎快毀了她的人生。
罵人的話很難聽，漸漸的，亞田說起臟話來朗朗上口，甚至有的時候回到家里，跟媽媽說話也不注意，會帶上兩句臟字。這樣是大不孝，也是大不敬的，亞田跟著小伙伴們都是這么說，習以為常。小芳一開始還說會教育呵斥她：“你這是跟誰學的，以后不能再這么說話，這樣跟媽媽說話是不對的！”亞田嘴上答應著好，承諾不再犯，后來還是沒改過來，這也給亞田以后的道路鋪滿了不平。
轉(zhuǎn)眼就從夏天到了初冬，天氣開始冷了，家里也稍微好過了一些，豆子收成后，小芳攢了一些錢。等再過兩個星期，下了第一場雪，磚廠就該放假了，因為工人在雪地里是不能拉磚的。小芳每天下班之后就在院子里面捯飭菜園子，院子里的土壤挺肥沃，種的蔬菜長得都非常好，小芳種了許多的白菜。家里買了不少面條兒，煮點面條兒，再炒點兒白菜，不吃的挺暖和么，怎么說也夠吃半個月的吧，半個月就不用花錢買食材了。亞田越來越調(diào)皮了，說話越來越粗魯，小芳有點上火，她不知道這好好的孩子怎么會變成這樣，難道是自己太忙顧不上她的原因么，哎！
磚廠放假后，小芳買了很多一塊錢一雙的塑料鞋底，又去前邊兒嬸子家里找了一些鞋樣子。小芳想做些棉鞋給兩個孩子，天氣冷，孩子越長越快，以前的鞋都不能穿了，買鞋的話太貴了，小芳決定給孩子們做鞋。小芳拿出來針線，對著鞋樣子撿了一些鞋幫子，把不要的一些棉布都塞進了鞋幫子里，然后又在鞋幫子里邊兒加了一層塑料紙，防止?jié)B水，小芳還做了暖暖的鞋底。這個深冬，一個星期的時間里，小芳手工做了三雙棉鞋。亞田一雙，亞輝一雙，自己也有一雙，鞋子都是紅色的，喜慶的紅色，好看。
小芳又去旁邊的鄰居家里找大碼的鞋樣子，等到過年云洲回來了，也能穿著這么暖和的棉鞋，那不是很歡喜的一件事情么。小芳就按照云洲鞋子的鞋碼買了兩雙鞋底，然后又去找了些鞋樣子，給云洲也做了兩雙棉鞋。小芳想了一下，年前還應該給媽媽做一雙棉鞋，雖然說媽媽冬天里都會自己做棉鞋，但是自己沒錢孝敬媽媽，還是多做一些事情吧，媽媽多有一雙棉鞋穿，豈不是更好么。
時光如梭，一年又一年的過去了，亞田長高了，亞輝也變得更可愛了。亞輝的個兒長得挺快，古靈精怪的模樣，真的是人見人愛，村里面的人看到亞輝這個小孩兒就沒有不喜歡的。很快亞輝就可以上學了，老家里沒有幼兒園，亞輝只能上一年級，七歲上一年級，不算太晚。回老家的這三年里，云洲和亞田會教給亞輝學寫拼音字母，還有阿拉伯數(shù)字。亞輝上了學后，和亞田在同一個學校，姐弟倆每天一起上學和放學，正好有個伴兒，小芳也放心了許多。由于亞田學習努力用功，在班級里當了個小組長，老師每天檢查背書情況，都是問組長是不是已經(jīng)檢查過了，組長就要把沒背會課文的同學名單交給老師。有一些偷懶的同學，會想點子，拿錢賄賂組長。有個女孩兒叫花花，早自習后，花花把亞田叫到廁所，對亞田說：“組長，我給你兩角錢，你跟老師說我的書背會了好不好？”亞田說行。
亞田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兩角錢呢，兩角錢可以買兩包辣條，多好啊，自己跟弟弟一人一包。亞田的正義感完全喪失，也有可能根本就沒有，她自己也渾渾噩噩的，好像少了一根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