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洲會經常給家里打電話,但也減不退濃濃的思念,畢竟一年才回一次家,每次在家待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云洲想念兩個孩子。到農歷八九月的時候,豆季農忙,云洲回來了,雖然家里就一畝三分地,但是小芳一個人收割,有點辛苦。大豆和麥子不一樣,豆殼子成熟之后很尖銳,很容易劃傷手指。云洲請了幾天假,正好回來看看孩子,又能在家里呆幾天。
兩個孩子愛吃土豆,云洲從大云莊的街上下了客車之后,在集市買了一袋子土豆扛了回來。家里沒有米,小芳舍不得買,長江以北的中原地區都以面粉為主食,物以稀為貴,大米的價格也就特別的高。亞田和亞輝挺想念米飯的,原來在黑龍江的時候,天天吃米飯拌土豆可真香。云洲回來沒兩天,兩個懂事的孩子在地里干農活也累的很,云洲又跑到集市上扛了一袋子大米回來,塑料紙包裝的,大約二十斤。鄰居看到了,驚訝的長大了嘴巴,對云洲說:“你買了一整袋大米啊,咋這么舍得呢?”云洲笑了笑,“家里兩個孩子喜歡吃米飯,孩兒媽不舍得買,只能我買了。”
豆子割完了,也就兩三天,地少糧食少,簡單的多。云洲也該出遠門兒了,他跟工廠里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原本是準備明天就去蘇州,但是小芳的后背有些癢,而且有些疼,不太對勁。小芳想了一下,應該是多年前還在十幾歲的時候,在山東看守果園兒的時候,從山上掉下來摔斷了骨頭,后背上鑲嵌的鋼塊兒該卸掉了,所以才會出現這種狀況。云洲怕小芳心疼錢,對小芳說:“這是大事兒,可不能耽擱,該拆掉的時候不能晚了,不該拆的時候也不能早了。”小芳想一想,也是,家里還有兩個孩子要照顧,萬一留下了后遺癥,花的錢更多。
“我一會兒跟工廠里再請上半個月的假,就說家里有病人要照顧。”小芳心想,這樣可不行,耽誤掙錢,家里過兩年還要蓋房子呢。“沒事兒,你去吧,我自己去醫院取鋼塊可以的,東莊我媽媽也能來照顧我兩天。”云洲可不能讓自己家媳婦兒住院沒人照顧,其實工廠里干活也累,在家里面待了幾天就舍不得走,一點兒都不想去工廠。“我跟工廠里辭職吧,先把你后背上的鋼塊取出來,身體修養好了再說。”
小芳一聽,有點兒來氣,咋就這么隨便的決定不出遠門兒掙錢呢。“你是不是傻!你在工廠里面呆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工資提成到現在這么高,現在走的話,這不是浪費了那么多年的時間么?”云洲把自己心里一直有的想法告訴小芳,希望媳婦兒能支持自己。“我在這個廠里快三年了,也沒提幾個錢,我干的都是苦力活兒,也不是技術性的活兒。我想等你把傷養好了,我去縣城里面學個技術,學成最快三四個月的時間,咱們這邊學技術花錢少。我看工廠里面的電焊工和維修技術工的工資是最高的,他們每天做的事情很少,一個月就能拿兩三千塊錢,還受人尊敬。”
兩三千塊錢很多了,云洲才一千多的工資,不到兩千塊錢。雖然工廠里包吃包住,但是云洲干的活兒最累,如果去學個技術,云洲就可以不用那么累了。小芳也很心疼,在黑龍江的時候,云洲就是在木頭廠上班,每天扛木頭,現在后背都彎了。小芳說:“那行,你學個技術吧,花幾個月的時間,以后工資高點兒。”兩口子把事情商量好,云洲就帶著小芳去街上等車,去縣城的醫院。
亞田和亞輝在家里看門兒,亞田照顧弟弟,云洲放心,黑豹在家里也很懂事,應該不會有壞人可以走進院子的。現在的亞田和以前不一樣了,經歷了一次中考的失敗,開始努力了。每天晚自習放學回來都要繼續做試卷和試題,哪怕是周末,她也給自己制定了一個課程表,跟上學的時候差不多。基本上除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她都不會離開課本兒和習題手冊的。云洲對閨女這般的努力感到很滿意,這幾年亞田照顧弟弟也習慣了,做飯和洗衣服都是小菜一碟,云洲還是很放心的。
云洲和小芳到了縣城的醫院,當天就做了手術,云洲一個人在縣城里照顧小芳,小芳的媽媽隔天就坐客車去縣城送些有營養的東西給小芳和云洲。又是周末,這天是鄉村的特殊節,鄉村的習俗是不要去別人家串門兒,前些天,媽媽還沒去縣城的時候,亞田聽媽媽這樣說過。亞田把家里的臟衣服都搜尋出來,正在家里面洗衣服,聽到有人敲門,亞田開門,是凱玉。亞田糾結了一下,還是不敢開門,當地的習俗這天去別人串門兒,會給別人帶來不幸。
凱玉懷里抱了很多的衣服,都是凱玉穿過的,個子長得快,現在有些小了。衣服看起來都挺新的,也都是一些名牌的衣服,買的都挺貴,質量比較好,凱玉又不舍得扔,就想給亞田送來。由于凱玉和倪大娘都是信基督教的,所以她們不在意這些習俗的。亞田沒讓凱玉進來聊天,凱玉有一點點不開心,也不知道為什么,亞田沒有跟平常一樣讓她進門兒。凱玉將衣服遞給亞田,兩個好朋友說了幾句話,凱玉就回家了。亞田抱著衣服進了院子,把門給鎖上,繼續洗衣服。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人敲門,是村后面的一個喚作嬸子的,來還蒸饅頭的籠子。亞田還是沒有讓她進門,亞田把門打開一條縫,伸出手到門外接過蒸饅頭的籠子,跟人家說了幾句客套話,回屋后,又把門鎖上了。亞田跟亞輝決定,明天禮拜天去縣城,媽媽在縣城里住院,還不知道怎么樣。爸爸這些天就回來過一次,拿了些媽媽替換的衣服就走了,亞田和亞輝想爸爸媽媽了。到了下午的時候,天上下雨了,廚房的燈泡不亮了,亞田發現從堂屋到廚房的電線破了。由于電線在外頭被風吹日曬,壞的快,發生了漏電。
廚房沒電可不行,還要做飯呢,亞田不想等爸爸回來接電,爸爸很忙,還要照顧媽媽。亞田心想:“前些天物理書上不是學過電學么,這個對于我來說應該不難吧,我只要把電線的兩條不同的正負極重新接上去就行了,學以致用,我得試試。”亞田就去拿了個竹竿,把屋子里的電總閘給推上去,先斷電才安全。亞田搬了個凳子,站在凳子上,才能夠著電線。亞田把漏電的那一段兒線給剪掉,拿出火柴盒,里面沒幾根火柴了,得省著用。亞田劃了一根火柴,將電線上的塑膠燒掉,漏出不同極的銅絲,亞田重新接上,然后再裹上橡膠的膠布,以用來絕緣。接好之后,亞田就把電總閘推下來,打開廚房電燈的開關,燈泡又亮了。亞田感很開心,這是一個很有成就感的事情,爸爸媽媽不在家,自己就能維修好燈泡。
第二天一大早,亞田和亞輝就早早的起床,因為去縣城的車不多,要等車很久,車程也要一個多小時。早些出發,怕別中午才去了,還沒在爸爸媽媽旁邊待一會兒,就要坐車回來。幸虧昨天把家里所有的臟衣服該洗的全部都洗了,今天跟弟弟去縣城要一整天,后天周一要上課了,要洗的衣服少些,能多出來時間學習。亞田穿上了凱玉送的衣服,挺好看的,因為亞田長的又白又瘦。身高不算矮了,原來她曾是班級里最矮的,初三長了不少,算是同齡人中的中等身高。亞田扎了個俏皮的馬尾,精神抖擻,雖說好看,但是沒有亞輝好看。
亞田每次跟弟弟出去,碰到同學和村里人,大家都會很喜歡弟弟,第一眼就很喜歡,都說亞輝長得眉清目秀,白白凈凈,氣質不一般,亞田因此感到很自豪。姐弟倆拿著原來媽媽在服裝廠里給做的的錢包兒,一個人拎著一個錢包兒,就在街上的路旁等車。亞田知道媽媽喜歡吃花生,她昨天睡覺之前,剝了兩小把花生子放在錢包里。錢包里沒錢,亞田和亞輝在家里也不用花錢,家里有菜有面條兒。亞田跟亞輝兜里就拿了十二塊錢,姐弟倆坐車一個人花五塊錢,就剩兩塊錢。
姐弟倆還是第一次坐車,沒有人的帶領下,亞田和亞輝扒著窗戶,看路邊的風景。雖然農村的風景,沒什么好看的,都是那么回事兒,但是好奇嘛,畢竟第一次自己坐車,總感覺跟平常走路很不一樣,高大上了不少。姐弟倆一路上嘻嘻哈哈的在聊天,想著一會兒到了縣城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兜里還有兩塊錢呢,可以溜達溜達。
亞田和亞輝在縣城的客運公司下了車之后,向路人打聽媽媽住院的醫院地址路線,然后就一路走到了醫院,還挺近的,才走了十幾分鐘。亞田到了醫院門口兒,才發現錢包不見了,有些遺憾,花心思剝給媽媽的花生沒拿,那么好看的錢包也沒了。想想也樂了,不知道誰會撿到這個錢包,一定以為里面都是錢吧。或許下午回去的時候還能碰巧坐上那輛客車,或許錢包還在,誰知道呢。
亞田和亞輝到了病房,媽媽在病床上躺著,衣服還挺干凈,是亞田前幾天洗過的,爸爸拿過來的。亞田想,下午回去的時候,得記得把媽媽的臟衣服都拿回去,洗完之后讓爸爸再拿過來。小芳看到兩個孩子來了,亞田穿了件粉紅色的運動衫,陽光休閑,肯定是哪位好心人又給她的衣服。小芳后背上的鋼塊兒剛拿掉沒幾天,還需要休養一段時間才能動彈。亞田就跟媽媽說:“媽媽,我昨天給你剝了兩把花生放在錢包里,結果忘在車上了。”小芳笑了,不知道錢包會被誰撿到,誰撿到誰樂,這個調皮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