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大食方面也已完成募兵,按照既定方案,他們要先向大唐帝國的安西碎葉城發(fā)動進攻。黑衣大食的大軍集結(jié)地就在昭武九國的康居國,從圖蘭平原東下,經(jīng)天山北麓楚河流域谷地再向東,就能閃擊楚河南岸的碎葉城。拔下碎葉城,以此為跳板,兵鋒直指大唐帝國安西的疏勒重鎮(zhèn),沒了后顧之憂,他們才能揮師東向直逼安西都護府龜茲。
高仙芝在得知黑衣大食在康居國集結(jié)的消息后,取出堪輿圖查看,斷定以重裝騎兵為主力軍的黑衣大食,不會向他們上次攻擊石國一樣翻越蔥嶺高原,直取疏勒重鎮(zhèn),會選擇地勢平緩的天山北麓楚河谷地,攻擊碎葉城,所以才把兵力集結(jié)在碎葉城,西進可順谷而下,退守有疏勒后援,也算是料敵于先。早先封常青為戰(zhàn)爭做的準備也派上了用場。
高仙芝到達碎葉城不久,拔汗那部馳援的騎兵兩萬,在阿悉爛達可汗親自率領(lǐng)下率先趕到和唐軍匯合。只來了兩萬兵馬,大大出乎高仙芝預(yù)料,但看了來的兵將,年輕精壯的人占了大多數(shù),個個馬上功夫了得,馬匹也匹匹高大壯碩,高仙芝的心還算放下些。派出騎兵將領(lǐng)段秀實到拔汗那部,帶去唐軍騎兵的一些鎧甲裝備,重新武裝,加以整訓(xùn)。
一周后,葛邏祿部在伊勒那姓的首領(lǐng)帶領(lǐng)下也趕到碎葉城匯合,這回高仙芝可是怒從心生。首領(lǐng)伊勒那只帶來了一萬兵馬,和拔汗那部差別最大的就是兵士老弱居多,戰(zhàn)馬雖還算壯實,可人實在來的太少了,再向朝廷請派,恐時間已不允許。
高仙芝怒問伊勒那:“大唐兵部讓你部出兵多少?”
伊勒那對此早有準備,插手施禮后道:“將軍不知,葛邏祿部收了回鶻部分人后,這些人并不安分,對懷仁可汗分給他們的放牧草場,大為不滿,部族反叛,懷仁可汗正在率兵平叛,調(diào)解安置。接到出兵令后,也只能派出這些人前來,將軍勿怪!”
高仙芝不知他說的這些情況真假,也無從判斷,無奈之下只得從自己的騎兵中分出些精銳充實到葛邏祿部,兵力都湊不到兩萬,成了高仙芝此次戰(zhàn)役的軟肋。
三支聯(lián)軍集結(jié)成軍后,堪堪湊了七萬,兩支部落來的兵將,都是騎兵,高仙芝就安排他們護住帝國大軍主力的兩翼,又把騎兵將領(lǐng)段秀實從拔汗那部召回,指揮葛邏祿部的騎兵。
整訓(xùn)月余,斥候來報,黑衣大食的聯(lián)軍已過怛羅斯小城,進入楚河谷地。高仙芝接報,他可不想讓戰(zhàn)役直接在碎葉城打響,要塞孤云堡往西的大片開闊地,進入到了他的眼中。思謀一定,大軍拔營,進軍到孤云堡,兩支騎兵分別在段秀實和阿悉爛達可汗指揮下,布防在兩側(cè),聯(lián)軍以逸待勞,終于要開始一場震驚東西方的對決。
三天后的傍晚,孤云堡的大地開始顫抖,一股征塵在西方升起,落日余暉映的塵土一片血紅。隨著征塵逼近,最先進入高仙芝視線的是塵土中迎風飄揚的新月黑旗。
古太白。伊本。穆斯林此次統(tǒng)軍前來,對大唐帝國鐵軍在此擺下的陣勢,也早已探知。陣中馬上遠望,落日的照映下,大唐軍陣嚴整,高舉在空中的刀尖未曾沾血已是一片血紅,紅彤彤的血氣沖天,一面血龍大旗在風中獵獵飛舞。曾吃過唐軍苦頭的古太白。伊本。穆斯林不敢大意,指揮大軍在唐軍對面布下陣型。
黑衣大食布陣時,高仙芝終于把對手看得仔細。果然是馬上軍隊,步兵幾乎見不到,黑巾裹頭,黑衣戰(zhàn)袍,馬上兵士的膚色可能是背光的原因也黑色居多,只有手中的彎刀寒光閃耀。一通鼓響,馬隊在人喊馬嘶中有序的迅速結(jié)成數(shù)個方陣,此時太陽落山,馬陣中迅速有火把燃起,山谷被照的一片通紅。有兵士上前請令,想把唐軍的油松火把也點亮,被高仙芝制止,他可不想讓對方把自己這邊看得清楚。
兩軍大陣均已擺下,誰都沒有率先動手,高仙芝確立的守勢不允許趁對方立足未穩(wěn)先行出擊,雙方就在這壓抑的氣氛中熬過了一夜。
次日,天光大亮,高仙芝在陣中高處將敵方看得更清楚,黑衣大食來的兵馬可真不少,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邊,遙遠的馬陣中有一白色大帳分外顯眼,其后的白色小帳篷更是連綿不絕,昨天傍晚看不清楚的此時已盡收眼底。兵上一萬無邊無際,看此架勢來的絕對有十幾二十萬,一場惡戰(zhàn)在所難免。大唐鐵軍的鋒矢陣早已擺開。
黑衣大食的古太白。伊本。穆斯林在陣中高處,同樣將唐軍看得明白,步兵方陣前,都是手持長刀的壯漢,長盾高立如墻,只是沒見到唐軍的騎兵。一通鼓響,古太白。伊本。穆斯林率先發(fā)動攻擊令,他不信眼前的唐軍步兵能擋住他的騎兵高速沖擊。馬蹄踹動,由慢到快,大地開始顫抖,一排排戰(zhàn)馬在黑衣騎士駕馭下朝唐軍殺來。
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大唐鐵軍毫不為之所動,一千步、五百步、四百步距離時,高仙芝令旗一擺,陌刀手身后的伏遠弩射手趟地蹬弩,一支支弩箭指向空中。黑衣大食的騎兵速度真快,轉(zhuǎn)瞬間就已進入三百步射程內(nèi),唐軍的戰(zhàn)鼓終于擂響,弩弓弦聲嘣的一聲真是整齊,箭雨飛出,還在往前狂奔的騎手頃刻間倒下一排。隨后弩弓弦聲錯雜不絕于耳,三百步外已是人馬倒下一片,沒中箭的趁第二波箭雨空隙往前死命沖來,擘張弩、角弓弩相繼射出,二百步以外成了死亡地帶,偶爾有沖進一百步的,被不止一個單鉤弩射手瞄準勁射,個個成了活靶子,黑衣大食的騎兵沖了一陣子,敗退下去。又一通鼓響,一直蹲在盾牌后的陌刀手扔下長盾,揮刀上前,倒在戰(zhàn)馬中的騎兵哪還有生還可能。黑衣大食的騎兵退回陣中,回頭看時,唐軍陣前三百步以內(nèi)已是鮮血橫流,無一幸免。陌刀手斬殺完畢并不前沖,回撤途中還拔回不少弩箭,沾著血帶著肉的回到陣中扔還給弓弩手。
古太白。伊本。穆斯林陣中高處看的清楚,倒吸一口冷氣。先前的試探性小規(guī)模進攻,主要攻的是唐軍駐守的要塞,雖然失敗,并沒讓他有機會見到唐軍主力的如此戰(zhàn)法,只一個沖鋒就扔在陣前好幾千具尸首,連唐軍百步以內(nèi)都沒進去。
古太白。伊本。穆斯林認為,第一次進攻,騎兵還是速度太慢,將敗回來的騎兵撤到后面,換上一波快馬騎士,準備第二波沖擊。
大唐鐵軍初戰(zhàn)告捷,軍威大振,尤其是這第一波來犯之敵,敗的是如此干脆,自己這邊連一個受傷的都沒有,個個戰(zhàn)前緊張的情緒得到釋放,信心倍增。
第二次馬蹄聲傳來,唐軍早已準備完畢,如同上次一樣,可是速度還不如上次快,沖到三百步以里時被上一波倒在地上的人尸馬尸阻礙,不得不放緩沖擊步伐,這速度一下來,更讓唐軍射手有機會精準施射。騎兵的優(yōu)勢就是速度,速度一沒威力銳減,這一次連一個都沒有沖進一百步以內(nèi)的,又扔下幾千具尸首敗退。
唐軍這個興奮啊,戰(zhàn)鼓聲伴隨著喊殺聲,在山谷中響徹回響。難題交給了古太白。伊本。穆斯林,第一天的戰(zhàn)斗就此結(jié)束,沒敢再派出第三波兵馬。
夜間,古太白。伊本。穆斯林的馬陣前,火把明顯少了不少,山谷再也不向剛來時火亮。
高仙芝怕夜間黑衣大食偷襲,再加上雙方已交了一次手,沒有多少秘密可言,于是夜間命兵士點燃油松火把,更是燃起一溜篝火,將唐軍這邊照的亮如白晝。他白天還發(fā)現(xiàn),沖上來的騎兵,手中彎刀雖長,可絕對短于唐軍的長槍,急命碎葉城守軍連夜送來了大批,配在陌刀手手中。
陌刀手將領(lǐng)李嗣業(yè)不太明白,趕到大帳詢問原因。高仙芝道:“黑衣大食戰(zhàn)法簡單,一味依賴輕騎兵突擊,我們要是以今天的戰(zhàn)法,多幾日就能消耗他們更多的兵力,我是擔心如果有騎兵快速沖到陌刀陣前,那這個長槍的威力可要比陌刀的威力大上幾倍,都帶上,放在長盾邊,用不上更好。”
李嗣業(yè)恍然大悟,回去后加緊發(fā)放,向兵士講清用法。
第二日天還沒亮,高仙芝已升帳,剛坐穩(wěn)就有軍士來報:“夜間,黑衣大食偷偷的來人拉走了不少白天丟在陣前的人尸馬尸,早晨發(fā)現(xiàn)時,兩軍陣前騎兵突擊的阻礙已經(jīng)消除,剩下不多的已能躍馬跳過。”高仙芝聽罷直嘆大意,怪不得昨夜黑衣大食馬陣前火把不亮,原來是趁夜色掃清了障礙,自己就防偷襲了,沒想到這一層。
雖然自責,但高仙芝覺得,今天如果黑衣大食還像昨天那般進攻,就沒啥可擔心的,人尸馬尸還能讓他們堆在陣前,只是這第一波沖擊,強度必是昨天的好幾倍,于是命士兵飽餐戰(zhàn)飯,準備迎敵。
果不出高仙芝所料,黑衣大食的第一波沖擊派出了比昨天多好幾倍的兵馬,聽馬蹄踏動山谷的聲音就能聽出來。沖上前來的騎兵速度也明顯加快,二百步以外盡管倒下眾多,身后的重裝騎兵還是迎著箭雨沖到了陌刀手跟前,陌刀手昨夜配的長槍這么快就發(fā)揮了作用,彎刀根本砍不著唐軍,已被一槍一個窟窿的扎死不少,見長槍如此好使,有陌刀手干脆扔了陌刀,雙手把槍,更準更狠。更有陌刀手相互配合,扔了長槍和身邊兄弟配合作戰(zhàn),長槍將人扎下馬,立即搶上前去補刀,戰(zhàn)術(shù)素養(yǎng)真是高過黑衣大食的騎兵。
但黑衣大食沖上來的騎兵實在太多了,殺不完斬不盡,一波又一波連綿不絕。這時候比的就是誰更有耐心,誰更有一股子狠勁,一場惡戰(zhàn)直殺得是天昏地暗。唐軍戰(zhàn)鼓再次擂響,訓(xùn)練有素的陌刀手聽到鼓聲變化齊發(fā)一聲喊,催動戰(zhàn)線前移,身后的弩弓射手步步跟進,箭雨射向遠方?jīng)_上來的騎兵,為陌刀手減輕壓力,配合的真是天衣無縫。
戰(zhàn)線不斷前推,已推過三百步開外,雙方不斷加入的兵士纏斗在一起,沖過陌刀手戰(zhàn)線的,弩弓手已不能施射,這時他們扯出背上的短柄重刀,撲上去廝殺,唐軍開始有了死傷。但這關(guān)鍵時刻,絕不能鳴金后退,高仙芝頭腦還是非常清楚,高處,令旗一揮,兩只大軍廝殺的兩翼,已卷起狂飆,唐軍的騎兵終于現(xiàn)身,長刀重槊,揮擊而至。黑衣大食終于抵擋不住,潰退下去。這時可不敢猛追,真沖到黑衣大食的馬陣中,騎兵突擊的突然性失去,什么結(jié)果真不好說,高仙芝不會用這點兒騎兵和人家硬拼。
一棒急促的鑼響,生生的拽住即將沖入黑衣大食馬陣中的騎兵,段秀實和阿悉爛達可汗指揮的騎兵,相向沖過,換了布陣的位置,陌刀手止住前移,在騎兵掩護下有序后撤,到原有位置站住陣腳。這一場大戰(zhàn),午飯都沒吃,到下午才停歇,黑衣大食第二天的戰(zhàn)役更是扔下了兩萬多具尸體。高仙芝這邊也傷亡三千人左右。這個戰(zhàn)果還是可以交代過去。
兵士們在站位上啃著干糧,高仙芝忙命第二軍團的兩萬人換防,替下疲憊不堪的第一軍團兵將。還有一個事他必須馬上辦,騎兵現(xiàn)身,黑衣大食已然知道他們藏身的確切位置,下面進攻主陣地的同時肯定要分兵去攻擊兩翼騎兵。所以高仙芝必須讓兩翼騎兵布好防線,削尖的木柵欄和拒馬草垛、絆馬索紛紛安置布下,一切停當他才坐下歇息。
剛吃下幾口飯,仗著人多優(yōu)勢的黑衣大食卷土重來,正面主陣地因為途中死馬和人的尸體太多,騎兵速度上不來,對唐軍起不到太大沖擊作用。剛換上來的生力軍和對方一番交戰(zhàn)黑衣大食又是敗下陣去。可同時,分別兩股騎兵果然朝著唐軍兩翼的騎兵殺去,虧了高仙芝事先已安排妥當,削尖的木柵欄減緩了黑衣大食的速度,唐軍的火箭射手,兩百步外施射點燃了草垛,濃煙中,埋伏的唐軍抬起絆馬索,沖在前面的騎兵摔下馬背,被后來擁擠上來的黑衣大食騎兵踩死不少,混亂中,大唐騎兵一陣沖殺,奔著唐軍騎兵而來的兩股黑衣大食騎兵死傷慘重,沒逃回去幾個。
夜幕降臨,雙方終于結(jié)束第二天的戰(zhàn)斗,高仙芝檢點損傷,真正陣亡的兵士不超過兩千人,傷了也不到三千人,黑衣大食方面加上昨天陣亡的已有近四萬之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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