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落了判,就該封卷入庫了,可就在封卷前夕,又出了點事。
下頭來了人,告知商梧說是丟了件東西,這東西是那香弦的賣身契,商梧聽后先是將這事壓了下來,后將原先制好的假貨丟進去跟著封存,未曾驚動旁人。
這丟失的賣身契,自然是在徐守彤手里,她趁著整理案宗之時,將這仄皺的紙塞進衣袖偷了出來。
這賣身契被她貼身藏了幾日,得了空閑便騎著馬去了埋香弦的那座山上。
幾月過去,那土墳堆上零零星星冒了不少嫩綠,徐守彤將帶來的瓜果點心一一擺好,在將那些雜草扯干凈,這才盤腿坐下,攤開手上的賣身契,一字一句的讀了起來,末了又得意的拿在手里揚了揚。
“即日起,姐姐便是自由的了”她笑著將賣身契點燃,扔在剛刨出來的土坑里,自言自語道“你在下邊見了那四個惡人就繞著走,他們眼瞎耳聾的,認不出你,你不要怕”說著她又拿出壇酒,將酒一半下了自己肚子,一半灑在了墳前,足折騰到入夜才回了城里。
恰逢這天是乞巧節(jié),長安城的姑娘們想來是都出動了,街上挨挨擠擠的全是美人,許是醉酒的緣故,徐守彤看誰都似香弦那般親切,便也不自覺的步入人流,跟著去了投針乞巧的地方。
徐守彤跟著看得累了便找了個橋邊的陰涼之地坐著,她一喝酒就有些反應遲鈍,雖心里明白,可面上始終是副癡呆相。
展越站在不遠處的香粉店看她,她背靠著石橋,兩腮通紅,雙眼無神的放空著,一看便知她醉得厲害。
懷湘兩手各拿著盒胭脂,兩盒都很稱她心意,她有些拿不定主意要買哪一個,嘟著嘴掙扎半天便向身后的展越求助。
“展少爺,這兩盒哪盒更好看呀?”
展越?jīng)]回應,一直偏著頭在向外看,懷湘好奇,便隨著他一同看去,這一眼便瞧見了雙眼迷離的徐守彤。
懷湘眸子暗了暗,拉著展越的手返回店內(nèi),將兩盒胭脂都丟上了柜臺。
展越當她選好了,立馬從懷里拿出錠銀子,塞在了店小二手里,靠近懷湘說道“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事”
“我不!你說好今年會陪我過乞巧節(jié)的,這乞巧還沒過你便嚷著要走,是要失言嗎?”
“哎,你這種黃毛丫頭過什么乞巧節(jié)啊,這兩盒胭脂都是送你的,若你還有別的心儀的物件,盡可挑選,明日讓店家去展宅結(jié)賬就是,我就先走了”說著他拍了拍懷湘的肩,魚一樣的溜了出去。
懷湘氣得跺腳,沒拉住人,東西也不拿的就追了出去,可饒是她追得急,出門便也沒了展越的身影,連帶徐守彤都沒了蹤跡,她眼眶一熱,委委屈屈的當街哭了起來。
展越也氣,就那么會兒功夫,出門徐守彤就沒了影兒,他撩了衣擺順著河道狂奔而下,可人流太多,他的狂奔實在是步履艱難。
徐守彤繞啊繞的,就繞去了翠香樓,她立在門前,就那么看著,心里也沒什么想法,仿佛只是腳把她帶到了這里而已。
翠香樓在那場風波里也已經(jīng)跟著倒塌了,往日的鶯歌燕舞不復存在,門窗都貼上了封條,在這熱鬧的城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個郎中模樣的男子挎著藥箱打那屋前經(jīng)過,自然也注意到了這個駐足的人,那男子先是仔細看她,而后緩步靠近,兩人并肩站著,同望向了那緊閉的大門。
“姑娘,這地方不宜來”
“郎中先生不也來了嗎?”徐守彤側(cè)著身子看他,認出他是翠香樓給自己看診過的大夫。
郎中不在言語,半晌后又問道“香弦姑娘…還好嗎?”
“我覺得不好,但不知她的想法”
“香弦姑娘身體弱,又逃跑過一次,手腳筋都是被抽斷的,怎么拿得動刀啊劍的”
“先生是在威脅我嗎?”
男子搖了搖頭,從藥箱里拿出個小布袋子遞過去,“這袋子里裝著一些干的蓮葉,沒什么作用,她就喜歡這個而已,她常與我說起你,說你想給她贖身,其實我也想的”
徐守彤接過布袋,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一股子干草味兒,毫無特別之處。
“我要成親了,娘找人給我說了門親事,還請姑娘去看她時,一并告訴給她”男子說完,便頭也不回去的離去。
徐守彤瞧著他,心里稍稍沒那么冷了,這世上原來不止她一人還記掛著香弦,如此便好,在無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