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商澈所想，他們這一趟應當是無望而歸的，所以那三具尸體的出現顯然在他意料之外。

他就著火把的光去看，被割喉的那具尸體傷口極為平整，一刀斃命，毫無拖拉的痕跡，在尋著另一人腹中的切口探尋進去，能摸到被攪得稀爛的內臟，下手之人的熟練狠辣可見一斑，至于中毒的那具尸體，口鼻已然呈發黑的趨勢。

子午上前扒拉開一人的衣襟，將那只斷手從衣襟里拿出，雙手呈上“元帥，這手中所握的藥粉，應與下午士兵們所中之毒一致”

商澈曲起食指蹭了蹭鼻尖，抽出刀刃，將那斷手挑在刀間，看也沒看的直接扔進隨行在側的軍醫懷里。

“你說逃走了一個？”

“回元帥，其中一人往西南方向逃竄而去，劍陣玄妙，我等阻攔不及，逃脫之人背著一個竹筒，在打斗中還被折了筆墨，這些人殺了人卻未逃竄，而是在軍營附近流連，副元帥猜想這些人是在探我軍中實力，那竹筒里十有八九是我軍布防的草圖”

“猜想？”商澈嗤笑著瞥了眼穿著甲胄的商梧，“這么明顯得事還用上猜想二字？你們這些舞文弄墨之人……可真是夠小心翼翼的”

商梧無視他的揶揄，拱手道“事發距此已過了不少時間，還請元帥速速拿個主意，莫叫有心之人鉆了空子”

其它幾個等候在側的中郎將，聽了這話紛紛附和，“是啊元帥，還請元帥早點拿個主意，莫叫賊人鉆了空子”

商澈聞言挑眉，收了那副戲謔的表情，沉思了陣，開口道“無關人等統統滾出去，在傳令，所以校尉級別以上的人，來此營帳商討對策，各進出口留五人看守，其余人等和衣而臥，枕刀而寢”

“是！”回應之聲整齊劃一，讓人莫名生出一陣血脈噴張的斗意。

徐守彤屬于要滾的人，聽了這話還沒等商澈將眼剜過來，當即隨同幾個低階士兵滾了出去，她望了眼快而不亂的人群，步著他們的步伐回了自己營帳。

她先將營帳內的隨身物品盡數打包好，然后集體堆到臨門的角落，在靠著屏風，將佩刀立在右手邊，望著帳外的火把發呆。

帳外的火把連成一片，徐守彤便在那燒得劈啪啦的火把里，想起了在零門的最后一晚，那晚的火，似乎將天都映紅了。

拾叁的手十分炙熱，握著她的時候似乎都快要將她燃起，他們牽著彼此，穿過成片的火海，穿過密道，卻沒能穿過那片山林。

想到了拾叁，她有些無意識的抬手摸到了自己的手腕，隨后腦內一閃而過二肆將刀沒進展越胸口的一幕，她一個激靈，全身都發起緊來，寒氣順著她每個毛孔爭先恐后的往外爬，剛爬出去又像碰了壁的井水，一圈一圈的重新蕩了回來。

她驚懼半刻，先是什么也聽不見了，后眼前畫面突然一陣傾斜，伴著“咚”一聲悶響，整個人栽倒在地，她似乎進入了夢魘一般，身體有了瞬間的麻痹，只能眼睜睜瞧著似乎有人走到了帳門，先是一頓，而后朝她疾步而來。

一雙溫暖的手將她扶正，調整好視野，所有聲音逐漸重新入耳，連續的“啪啪”聲是子午在打她耳光，商梧被子午擠到一側，正沉著臉看她的反應，感官漸漸回體，她使勁一別頭，將臉從子午手中解救出來。

“你怎么了？魔怔了？還是交手時碰到了那藥粉？”子午見她可以動彈，當即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只是……睡著了而已”

“睡著？你眼睛睜得比我還大”

她當然知道自己不是睡著也不是魔怔，是太害怕腦內閃現的事，而出現了類似應激反應的癥狀。

“我真的沒事，你就當我做噩夢了吧”她蹲坐在地，身體還是很冷，冷到她不得不伸手將自己環抱住。

子午皺眉，看了眼商梧，商梧搖搖頭示意他離開，他雖還有擔心，也沒信她的胡話，但還是退了出去。

“你想到了什么？怎么如此害怕？”

“屬下想到了零門那夜的事”

瞧著她半邊泛紅的臉，商梧若有所思的掏出手帕走到一旁浸了水，想要伸手去擦，卻被她偏頭躲了過去，她隨即一頓，補救般伸手將那手帕接過，沉默的蓋在了臉上。

商梧不愿多提零門的事，當即轉移話題“早些睡吧”

“屬下遵命”

兩人各懷心思，一個側躺在床，一個抱劍而臥，明明已經住得習慣了，卻似頭一日那般，誰都沒能睡個安穩。